(獨媒報導)區議員宣誓在即,逾200名民主派議員辭職,單是葵青區便有18人離任。剛接任葵青區議會主席的梁錦威,另有去年六四集結案的官司在身,他有機會是任期最短的主席,一上任便開始倒數。梁錦威一身全黑接受獨媒訪問,他的眼鏡、T-Shirt、長褲和波鞋都是黑色。原來他自前年7.21元朗恐襲後,便由頭黑到落腳,「我以前習慣會著白色衫,同都會襯吓衫,但7.21之後你都知咩事。」
從政十年 大學畢業後加入街工
梁錦威本身是葵青區議會審核委員會主席,民主黨單仲偕涉前年10.1案,被判囚14個月,緩刑兩年,及後辭去主席一職。這位一身黑衣的新任區議會主席,其實亦已從政近十年。
於浸大中國研究畢業,梁錦威做過學生會評議會,第二年任評議會主席。剛好學生會出缺,便兼任署理會長,代表浸大到學聯開會,那時正值學運低潮,談的是2007和2008年雙普選。如今重看,已遙遠無比。
「如果唔係做勞工團體,我估我會去教書。」身邊有不少大學同學投身教育,梁錦威原本打算畢業後做基層運動,在讀書期間接觸最低工資和紥鐵工潮,認為基層工作十分有意義,「你問我有無好深印象畫面,其實又唔特別多。」
最後入職街工,出任前葵青區議員黃潤達的助理,又做過勞工幹事。他性格內斂,不喜歡走得太前,亦不愛接受訪問,自言從沒有想過要參選區議員,直至2011年葵涌邨選區一拆二。他在翌年參選一擊即中,並連續兩屆連任至今,剛好接近十個年頭。
反送中衝擊原有做區方式 非否定過往工作
梁錦威原本的想法是只做兩屆區議員,「一個人坐一個位係唔應該坐咁耐,應該俾其他人試吓。」他認為新人才會有新衝擊,「我無諗過做一世。」然而,做區議員總有麻木的時候,他承認,一直以來是較傳統的街工做區方式,「我以前都唔介意話自己係一個區佬,但都會做政策倡議。」
直至爆發反送中運動,梁錦威開始質疑,過往的居民組織未能令街坊政治化,「有啲識咗10年、8年,然後發現佢哋係藍嘅,老實講都幾大衝擊。」
他反思是否有些地方出錯,街工強調和政治掛鈎的基層權益,卻未能完全深化街坊。梁錦威提到,有些認識多年、一起爭取在職家庭津貼和低收入津貼的街坊,在見官時能滔滔不絕,但卻對當前的政治環境沒有「感覺」,「佢哋覺得班後生係暴徒,搞亂社會。」
自反送中後,梁錦威已沒有再開組、和街坊砌政策,「你話同街坊傾完,然後見羅致光爭取職津,我已再接受唔到咁。」記者不禁問道,「你即係否定咗多年來的工作?」
梁錦威不認同,但認為如繼續停留於這些工作,已不可能改變現時的社會,「你依家面對嘅係乜嘢政府?已容納不下異見,再進入政策討論係不合時宜,我要強調,唔係要否定基層團體的努力,但我自己唔會再想做。」
去年六四悼念晚會被禁,支聯會主席李卓人等手持燭光走入維園,事後被控煽惑他人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
支聯會大佬入獄 被迫越走越前
政治啟蒙是八九六四和零三七一,中六首次參與維園悼念晚會,同年50萬人上街,梁錦威形容,都是理所當然地參與其中。當選區議員前,他一直是支聯會義工,當選後辦事處立刻加入支聯會,他認為有條件和空間做多少少,「同街工無關,係自己決定。」
梁錦威的另一個身份,是支聯會常務秘書部召集人。支聯會一眾「大佬」身陷囹圄,主席李卓人、副主席何俊仁因另案入獄,秘書蔡耀昌亦一度要還柙。梁錦威被迫走得更前,他其實不太習慣應對傳媒,「唔鍾意高調,但去到嗰個位都係要做吧。」
離別,補位盡做,這應該是大時代下的寫照。
「支聯會最重要就係每年搞到六四集會,俾市民繼續悼念到,呢個就係最重要。」在風雨飄搖的日子,回望過來,似乎更感到維園晚會的重要,「你經歷過2019年到今年,嗰個重要就出嚟了。你唔再悼念(六四),可能以後都唔會再講,啲嘢可以無得好快。」
今年六四維園晚會再被禁,梁錦威、蔡耀昌及盧偉明當晚以個人名義,於香港大學國傷之柱悼念。
支聯會的意義——有系統地繼續紀念
維園悼念晚會連續兩年被禁,六四紀念館同遭食環署掃場,支聯會何去何從?有建制派表明只有解散或取締。梁錦威指支聯會在97回歸和03年《基本法》第23條立法,已有心理準備,將不能再公開悼念六四,「其實一路都預期會打到嚟,呢個都係當初做公司註冊,而唔係社團註冊嘅原因。」
「支聯會有個好特別嘅地方,就係唔係咁易畀出面嘅說話影響到」,「2014年雨傘,如果無經歷過,或者好多當年小學生、今日係手足嘅都好矇糊,正正係因為無一個有系統嘅組織,keep住將呢件事繼續講、繼續紀念,真係可以好快就丟淡。」
「六四唔單止係悼念,仲提醒緊共產政權嘅本質係乜,佢真係一個殺人政權,唔好旨意喺佢管治下,會有民主自然出現。」
八年前已「離開」街工
三年前勞工組事件,街工爆出退會潮。梁錦威是默默付出的人,他早已沒有續會街工,只是沒有宣之於口。「街工做嘅嘢同我嘅想像,係有一定落差。大家想像出嚟嘅街工,一定係美好,有左翼諗法,會做最接地嘅嘢。」他認為每日的工作枯燥,但街工令人相信是為了美好的將來鋪路。「我到今日都無否定,基層當家作主呢一套,但街工嘅營運模式係發生唔到。」
早在2013年,梁錦威其實已「離開」街工。退會因為人事問題,他當時一直和黃潤達合作,所以沒有高調對外表示已退出,「唔想令到佢哋好困擾,同要啲嘢分開做吧。」
指重奪區議會具意義 社區參與撥款推新嘗試
愛國者治港,區議員要宣誓,《蘋果日報》停運,李家超上任政務司司長,山雨欲來風滿樓。回顧本屆區議會過去近一年半的日子,梁錦威有一番看法,認為民主派昔日同曾是少數,「你以前都係可以照講照表態,但都唔會過到,啲錢又唔輪到你分配。」
他強調重奪區議會有其意義,指社區參與撥款的運用,便能作很多嘗試,「立法會反而無實質資源,但區議會就可以做好多嘢,例如基層教育、性別平權工作,呢類都係可以用區議會撥款做到,重奪區議會係有意義。」
「當然政權可以下年就cut晒你資源,但佢做到一早做咗啦。呢兩年有幾千萬用喺社工,實踐過去建制派當道唔會做嘅嘢,呢個就係區議會最有價值嘅嘢。」
前年反送中運動浪潮下,民主派於17個區議會取得主導權。隨之而來的是,民政處動用《區議會條例》第61A條,禁討論政治議題,並多次拉隊離場,這一切已成為常態。梁錦威倒自詡阿Q,「過往民主派都係要硬食,被支持政改同一地兩檢,依家咪大家都攞唔到『區議會同意』囉。喺我角度,其實差唔多。」
梁錦威預計,下屆參選區議員將同須取得選舉委員會的提名,不然將無法入閘,「到時咪唔洗DQ,只需要控制到選委會,呢個已經係基本劇本。」
民主派大舉撤出,區議會看似時日無多。訪問其實早在5月進行,但形勢急轉直下,當拘捕員工的風聲傳出,《蘋果日報》一星期內結業;區議員宣誓傳出如遭DQ,便要償還薪津,迎來雪崩式辭職。梁錦威當時認為「驚唔到咁多」,時勢艱難更不應自我設限,作為從政者更應警惕,不然長此下去將沒有人願意發聲,「嗱,我要強調,唔係想批評人辭職,但如果開始就為自己劃條紅線,政權冇講紅線係邊,而我哋就自我設限。你一估條紅線喺邊,即係已經同自己劃咗限制。」
入獄始思考未來路向 考慮開黃店連結社區
去年六四集結案的同案被告,黃之鋒、岑敖暉、袁嘉蔚和梁凱晴早前已認罪,分別被判囚4至6個月,梁錦威預計自己的刑期為12至18個月。他坦言,入獄後才開始思考未來路向,包括社運參與形式、個人生活,更有熱心的朋友介紹工作給他。
「哈哈,未有咁快嘅。」梁錦威表示,目前只能見步行步,「真係入去坐?我無咩感覺,咪準備定眼鏡同鞋囉,國安嚟到都唔駛怯吖嘛。」
「自己社區自己救,唔可以再依靠議員。」梁錦威有想過如遭DQ和出獄後開黃店,例如涼茶舖,又可以替街坊申請生果金、吹水,「始終想做社區結連嘛。」
在首次上任主席的會議尾聲,梁錦威呼籲各位議員珍重,「好人一生平安,香港人加油」。他同時表明,已有心理準備今日是最後一次會議。在會議完結後,8名出席「最後會議」的民主派議員合照留念,並高呼「大家頂住」。
記者:麥馬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