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GBTQ＋都可以關心反戰及和平
今年六月Pride Month有同志市集因商場牌照風波而被迫在舉行前三天取消（註一），市集中的表演項目改為在私人地方以網上直播的方式進行。其中有份獻唱的LGBT+合唱團 “The Harmoincs Choir Hong Kong”（下稱「Harmonics」）及 “Elements Choir”（下稱「Elements」），將於八月初在香港中文大學利希慎音樂廳舉行年度音樂會，突破性以反戰及和平為主題。被問及為何選擇在較偏遠的中大音樂廳舉行，原來同樣是土地問題。到底如何在困境中尋找的出路？在受限之下，合唱團員又如何以熱熾之心為世界發聲？
眾爭．眾詠 同志社群以歌反戰
今次年度音樂會以《眾爭．眾詠 Controverse》為主題，明確宣揚反戰心聲，且看曲目編排相當有心思，首以《What a wonderful world》迎來優美愉快曲風，配以戰火連天的投影畫面，極度反諷掀起序幕。
Harmonics音樂總監Lucina指出：「身為LGBTQ+ & Allies，唱出與我們息息相關的社會時事，始終大家都是地球上一份子，反戰看似與LGBTQ+ 無關，其實兜兜轉轉都與我們拉上關係。最終是宣揚愛與包容，其實是誰在唱都不重要。」
William一臉語重深長：「不論原因如何『正義』，戰爭都總會有被犧牲、被忽略的群體。他們在大國角力之下顯得微不足道，但其實他們的心聲同樣應被正視、一如來自你和我一樣。我回想成長期間，作為性少眾被忽略的經驗，便以歌聲表達出來。」
Albert除了擔任是次多首大合唱歌曲的聯團指揮，主題Controverse都是來自他：「今次音樂會主題，或者故事主軸，就給了一個相當直接的機會，讓我去強調人群因背景不同而產生的矛盾，是可以化解的，至少可以和而不同。」
大刷三觀 業餘合唱團別具吸引力
談到以中大利希慎音樂廳作為主場的理由，Lucina表示合唱團一如本地其他藝團， 在申請政府表演場地時處處碰壁，最終她返回出身地 –– 香港中文大學，原來利希慎音樂廳正是她畢業作品的演出場地。
Lucina訴說申請場地的團體最頭痛的過程：「我們本來打算申請康文署的表演場地，以累積我們的演出經驗及分數，以便明年十週年的場地可以有更多的場地選擇。」康文署場地供不應求，團體申請又採用計分制，團隊申請了多個場地都不成功。翻查康文署資料，藝術有關的申請有較長的預訂期，如同一檔期有超過一份申請，與藝術有關的申請 (根據計分制) 可獲優先考慮。康文署自2009年推出的「場地伙伴計劃」亦令不少場地成為伙伴計劃以外的團體望塵莫及之地。（2022-2026年的「場地伙伴計劃」包括轄下12個演藝場地，獲選的合作伙伴單位有22個。）
幾經嘗試及尋覓，團隊找到現在中大的利希慎音樂廳。Lucina說：「我熟悉這裡的申請程序及場地的技術系統，本身場地聲音效果很好，無論坐上層抑或下層，觀眾接收的音質都很理想，所以就決定用我母校中大的場地。但場地的音樂系統比較舊，始終是在落成之後沒有怎樣更新場地的器材，例如現在要使用場地器材播放音樂，是要『燒碟先用得』。而且不少朋友聽到在中大，就覺得好遠啊，但其實是中文大學站可以直達。」
今年首次擔任Harmonics音樂總監的Lucina，原來去年才剛在中文大學音樂系修畢學士課程。年紀輕輕的她，已經是第五個年頭留在Harmonics。「回想2020年正值疫情高峰，正修讀音樂時出現少少低潮期，開始質疑自己當初讀音樂的動機。因為2019年入學，一入學就發生好多事，沒辦法在校園上堂，變相好事都是自己一個去面對，失去了讀音樂應該要跟其他人一同奮鬥及照應的感覺，令我產生好多自我懷疑及焦慮，好似不斷輪迴在無止境的黑洞，令我開始質疑自己是否合格去讀音樂 。加上我一直好想有個途徑去聯繫本地的LGBTQ社群，打算認識多點 『自己人』。」Lucina憶起：「之前在IG見到Harmonics團員的自介片段，覺得好有趣，成件事好有大家庭感覺，想到不如用自己擅長及喜歡的事踏入LGBTQ的社群，所以就單人匹馬膽粗粗加入Harmoincs。」
「我也是疫情高峰時加入的！」William擁有溫暖完美低音的聲線，現在同時是兩個合唱團的男低音聲部，緣起也是疫情時加入了Harmonics。「我有一位朋友自2019年起開始唱 Harmonics，我被邀請去觀賞同年在柴灣青年廣場舉行的音樂會，發現這裡的朋友唱得很賣力，那是願意嘗試表演超過自己能力音樂的那種賣力。當時我剛考慮重拾合唱這個自學生年代已有的興趣，決定報名試音。一唱便5年了！」
Harmonics及Elements在今年的3月，應「香港業餘管弦樂團」的邀請，參與在香港文化中心「彩虹同牽交響樂慈善音樂會」的演出。
「Harmonics每年的週年音樂會都有Elements這個固定拍檔。我發現他們的選曲經常出現廣東流行曲的改編，和弦配置上亦比當年的Harmonics選曲多元化，就一直對他們心生好奇。後來加入了Harmonics的執委，開始與Albert和其他Elements朋友接觸，就發現他們在團員的基礎音樂訓練上原來下過不少苦功，就想把他們那套偷師過來Harmonics嘗試一下。直到2023年，我處任了音樂團隊統籌一職，就下定決心加入了Elements，感受一下Elements「那套」是怎樣煉成的。果然一唱之下，就被Albert圈粉了！首先就是原來大部份Elements的改編音樂都出自他的手筆（或者監督）。其次他過去帶領不同樂團的經驗，令他精準判斷現時Elements所能達到的最高水平是什麼。這套「既有要求，又不強求」的領導風格，是無門檻合唱團最需要的，但不是所有音樂總監都具備的。」
身兼Elements指揮、編曲、伴奏的Albert，在Elements已經是第10個年頭：「當年，Elements（小童群益會龍蟠苑中心）跟香港彩虹算是全港唯二的『同志中心』，都叫圈內有名。不過一直無緣拜訪，直至在2014年某天知道有朋友幫合唱團伴奏，就趁某次排練拉衫尾去觀摩一下。」曾是校內交響樂團首席的Albert，自小接受良好的音樂教育，說到當初接觸Elements，Albert毫不客氣：「以往認識的合唱團都是相對有根底的，第一次接觸無門檻的合唱團，知其存在但未嘗近距離接觸，可謂大刷三觀。人數是相當考驗個人能力的十餘人，能掌握基礎音準拍子的卻一半未到。練習用的是六十鍵且沒有踏板功能的電子琴，手上的樂譜也不宜男聲合唱。面對如此落後的條件，團員們卻唱得無比樂天，絕無尷尬。他們雖然腼腆，又會鼓足勇氣來跟新面孔交流；沒有計劃演出，但依然朝氣滿滿地聚在一起練習，這都是我從未遇見過的。」
William補充：「以往的合唱團，都以所謂『正統』聲樂作為訓練基礎，追求某一種所謂『合唱發聲』。尤其是中學時期的合唱團，以校際音樂比賽為主要活動目標，那種『會贏比賽』的發聲就成為成員的唯一追求。曲目都偏向有一定藝術程度，個人感受相對被忽略。而這裡本身就沒有這些包袱，同時選曲都好多元化，例如我第一次接觸由本地廣東流行曲改編的合唱音樂，以及來自非洲的民歌、騷靈及福音音樂等等。學會除了傳統西方聲樂的發聲方法，演繹不同作品時都可以有不同的方法。這點是其他本地成人業餘合唱團少見的。」
音樂系畢業的Lucina卻另有體會：「最大分別就是以前唱合唱團很著重美感，選曲以風景、文學等相關作品，但這些合唱團凝聚力不大，很多人是『唱歌等放學feel』。而Harmonics的選曲多與我們真正想表達的議題有關，並非只追求『一味得個靚字』。」
有機純粹 不一樣的同志社群
三位接受豐富正統合唱團訓練的歌者，選擇留在Harmonics及Elements，是否因為其屬於LBGTQ+社群？
Lucina坦言：「都可以說是為了『識人』，在這裡可以舒服的做自己。其實更多是因為我覺得既然我自己有能力及音樂底子，就應該要更加花心力及時間去協助這一團值得珍重的人。」Lucina沒有想到這個為了幫人的決定，最後受益的是自己：「我亦都好慶幸在入團之後幾年認識到不同的人去幫助我尋回當初讀音樂的樂趣及熱誠，所以我現在就是用我學過的所有知識及技能，以及碰到過的難關，去運作一個community choir。最後其實是開解自己，認知音樂世界原來好大，有好多不同範疇可以讓你去學習及研究。我不用轉牛角尖想自己是否做得好，因為我在做的所有事都有其價值。」
William兩個團都有參與，感受最多：「一半半，當然認識『圈內』朋友就是加入 Harmonics的首要原因！另外，這裡的團員有幾方面令到整個合唱團非常吸引：第一是大家對學習音樂的熱誠，比其他我參加過的合唱團，這裡是唯一一個會有人主動要求加班練歌的地方！加上大家音樂背景不盡相同，能力各異，但都願意用自己方法唱好每一首歌。而有能力的朋友亦願意貢獻時間指導、分享音樂知識及技巧，是那種無目的性一齊玩音樂的純粹，沒有因為自己的音樂背景而忽視其他人。很上進、很熱血、很健康的環境及氣氛。」
「其二是這裡為部份同志朋友及盟友，提供一個舒服的環境去表達自己。作為男同志，明白本地圈子的社交風氣，圍繞身材、樣貌、年紀及金錢這四大範疇。但在這裡大家有多一種共同語言 — 合唱音樂 — 作為社交媒介，那『四大』真的可以完全放低，沒有人會因為那『四大』的優勝劣敗而融入或被歸邊，大家只專注用歌聲去表達同志這個身份及心聲。氣氛舒服及自然得多。」
「而盟友亦都一樣，不少『圈外人』，對同志朋友表達支持的手法有限，可能出席論壇、稍為留意同志平權新聞、或者以前在6月或11月揮動彩虹旗。在這裡，大家可以先因為音樂相聚而建立關係，亦都藉著選曲，有多一種方法表達對同志社群的支持，變相成為一種很個人（因為團中的同志朋友）又公開（因為合唱團各種音樂活動）的支持，成件事好「有機」。我相信為不少盟友提供到另類支持同志社群的門路。」
Albert加入Elements卻有截然不同的起點及旅程：「當然性小眾友善是Elements的特點，但並非直接原因。我覺得難得天真有心的合唱團最值得加速向前邁步，在這前設下，Elements最需要我。所以我在團內越做越多，完全影響了我的生命軌跡。」Albert與當時Elements的指揮Cat齊心合力為合唱團努力，正值Cat遇上在音樂上及人生上的迷惘期，在互相陪伴及鼓勵下，後來更成為夫妻。「最感動是太太常伴左右，還見到大家的成長，不論是音樂演出層面抑或做人處世方面。」
暗黑歷史 勁尷尬超美麗
「黑歷史呀…… 要大家尷尬地揮動頸巾都好黑了啦！」早兩年曾經有一個演出，時任音樂總監要團員在台上邊唱歌邊揮動彩虹色頸巾，想像畫面應該好美的，但原來這些看來簡單的動作，作為唱家班的Lucina會覺得超尷尬。「另外，今年在向團員解釋反核的日文歌曲《平和》時，一時感觸當場哭了出來，擾亂了整個流程的場面，都算是幾黑的了。」乖乖女形象的Lucina說到尷尬事情頓時變了大笑姑婆。
William是團裡較成熟及閱歷較深的，對很多事情都顯得平常心。「我個人恥度好低，所以好多人眼中是黑歷史的，我都覺得幾好玩！回想我覺得最「羞恥」（但同時又好刺激）的，要算2021年我們在沒被邀請之下，去了九展Pink Dot玩flash mob。當時是『疫情』第二年，社交管控好嚴格，我們分散在九展大堂的舞台及市集的周圍作flash mob演出，真的有幾分不請自來的感覺。但同時都樂見團員們都『好玩得』，是一個有驚無險及不錯的演出經驗。」
「黑歷史，不少啊！揀個故仔啦！」有資深演出經驗的Albert，談起黑歷史就像真人圖書館。「記得是Elements龍蟠苑中心的一個小演出。原定設計是演出開始，我和伴奏出去鞠躬，然後隨著第一首歌伴奏音樂響起，合唱團就由後台邊行出來邊唱。誰知合唱團關了通往舞台的門，後台又嘈吵，完全沒留意到台上音樂已響起，我就傻乎乎在台中間呆等了超過一分鐘，不知就裡，又不能離開。樂手唯有不停重覆前奏，尷尬到一個點。多得有觀眾朋友非常醒目，衝入後台召喚眾團員，否則都不知如何收場。想起都激氣呀！」
這些笑中有淚、尷尬又不失禮貌的點滴，伴隨著對人及音樂都充滿期盼與熱誠，孕成是次音樂會宣揚愛世界的訊息。值得一提的是，他們揀選了不少中文流行曲改編成多聲部的合唱作品，包括女聲部演唱《旁觀有罪》，控制是否「旁觀的都應該接受懲戒」；男聲部用溫柔的聲音表達《留下來的人》那份「即使快樂不輕易、降淚時又如何避免」；及以性小眾聲音為本位的《玫瑰少年》，演繹「生而為人無罪，綻放著鮮豔的傳奇」。他們還透露音樂會尾聲會有彩蛋，帶同觀眾齊齊愛世人，救地球。
🕊️《眾爭·眾詠》𝐂𝐨𝐧𝐭𝐫𝐨𝐯𝐞𝐫𝐬𝐞 - A Chorallabor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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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𝟐𝟎𝟐𝟒 𝐀𝐔𝐆 𝟓 & 𝟕 | 𝟖𝐏𝐌
📍 香港中文大學利希慎音樂廳 Lee Hysan Concert Hall, CUHK
🎟️ https://www.art-mate.net/doc/75720
The world is caught in the crossfires of clashing agendas and deep-rooted inequalities… Can we still believe in love, and find love in music?
現今世代，彷彿是紛亂無比，階級森嚴的修羅場……
這一刻，我們還可以相信愛，在音樂中得着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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𝘑𝘰𝘪𝘯𝘵 𝘊𝘰𝘯𝘤𝘦𝘳𝘵 𝘣𝘺 𝘏𝘢𝘳𝘮𝘰𝘯𝘪𝘤𝘴 𝘊𝘩𝘰𝘪𝘳, 𝘌𝘭𝘦𝘮𝘦𝘯𝘵𝘴 𝘊𝘩𝘰𝘪𝘳, 𝘛𝘪𝘥𝘢𝘭 𝘝𝘰𝘪𝘤𝘦𝘴 & 𝘍𝘦𝘴𝘵𝘪𝘷𝘦 𝘊𝘩𝘢𝘮𝘣𝘦𝘳 𝘊𝘩𝘰𝘪𝘳
文：韋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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