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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Tiffany
文字編輯：Claudia
網站編輯：Beth
2021年年初疫情肆虐，不少耳熟能詳的健身室相繼結業，街頭變得冷清。然而，隱沒在新蒲崗的一幢工廈裏，卻有一間健身室悄悄開業。「我當時沒想過要做生意」負責人Charlton笑了一笑，然後繼續說，「我最想要的是一個自由空間。」
在資本主義社會裏，居然有人不講求成本效益。當經濟復甦不似預期，各行各業都經營困難，這間健身室卻撐過了第三個年頭。Charlton甚至說：「我曾經想過要擴大健身室規模，因為別的健身室好多器材，好厲害！」當然，他最終打消了念頭。
這間健身室叫做Lonely Island，由Charlton及其夥伴開辦。訪問當日，他蓄俐落短髮，看起來似是恆常健身的「大隻」身型，如非他親自介紹，一般人或許不會察覺他是個跨性別男性。「為什麼不可以有一個地方，不會有人問你的疤痕是怎樣來？」原來這個「自由空間」的由來，是源於一場性別認同的掙扎。
圖：Charlton的健身經歷令他萌生開設私人健身室的念頭，並於三年前和其夥伴一同開辦Lonely Island。（Tiffany攝）
健身陪他走過性別疑惑：從「像個女生」緞練成「運動型男生」
大部分願意花錢到健身室的，要不是想增加肌肉線條、就是想瘦身、又或是單純做運動。然而，對於指派性別為女性的Charlton來說，健身的緣由卻是希望改變身型，因其天生骨架不闊，盤骨和腰也比較粗，像大眾描述的女性「漏斗身型」。他說，盼透過健身增肌將肩膀練得更闊更厚，「如果這件事可以砌下去，我就是要靠後天的努力，令到我變成理想中『上闊下窄』的身型。」後來他服用荷爾蒙藥，儘管身型線條改變，但仍保持健身，說希望像個有做運動、身型魁梧的男生。
在性別過渡期間，他獲發俗稱「廁所紙」的醫學證明，故能使用男廁。他形容感覺好神奇，「感覺就像走遍了這個江湖，有些不能去的地方，我都去過了。去健身的經常都是那班人，隔了一段時間回到健身室，我以不同的身份去見他們，但他們已經不知道我是誰⋯⋯（哈哈）」
圖：Lonely Island開業３年。（Tiffany攝）
被健身室職員跟蹤及攔截卻不欲解釋：他們有基礎去接受嗎？
Charlton說得輕鬆，但「走遍江湖」的過程中，遭到為難是難免的。有一次在前公司的健身室，他向職員出示員工證後，對方給他一條男更衣室鎖匙，惟健身期間，他發現有職員一直在注視和跟蹤他，直至離開才把他攔截，著他取出身份證以作檢查。
他估計，職員翻查電腦記錄，發現其性別顯示為女性，「或許他以為那不是我本人？他們幾個人看起來就很生氣，覺得我盗用了別人的身份證⋯⋯」對Charlton來說，那段經歷仍然歷歷在目，「真的很奇怪，好像做甚麼都要很小心、要三思，如果本身是個多思多慮的人，可能真的會有陰影，不想再做運動。」對Charlton來說，這段經歷仍然歷歷在目，此時開設私人健身室的念頭亦不經不覺間注入腦海。
圖：Lonely Island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Tiffany攝）
疫情期間做手術 萌開健身室念頭：不希望有人問疤痕是怎樣來
2021年，是充滿未知的一年。那年，Charlton終於完成下半身手術，卻伴隨了永久性疤痕和長時間休息；那年，防疫規例導致所有健身室都關上大門，重開的日子似是遙遙無期；那年，他的健身計劃暫緩了好一段日子，好像甚麼都無法做到，「躺在床上很難捱，我逐一逐一數著那些荒蕪求生的感覺⋯⋯我好像沒有辦法重拾想做的事，將自己的身型變成我想要的樣子，覺得很絕望⋯⋯」
他躺在病床上，一直在想：何時才能康復？何時才可以健身？然後靈機一動，他突然想開設一間私人健身室，「為什麼不可以有一個地方，可以不用出示身份證、不換衣服、不會有人問你的疤痕是怎樣來、又不怕被人看？」他說想要有一個無人騷擾、舒服的空間健身。
Charlton手術康復後，開始與夥伴商量開健身室的事。他坦言沒有想過要「做生意」，只是想做運動、偶爾教班、與朋友聯誼，「我們最想要的就是有個自由的空間。」Lonely Island就這樣誕生。
「希望每個來健身的客人都彷彿回到家中，就算對自己皮膚或身體有焦慮，都可以放膽打開胸襟或衫襟，欣賞自己身體」網頁簡介短短數十字便交代開辦Lonely Island的原因。開業三年後的今天，談起這段文字時，Charlton笑了一笑，稱：「我在開辦後才發現原來沒有多少人喜歡脫着上衣健身！」
圖：Charlton與夥伴的繪畫掛在牆上。（Tiffany攝）
性／別小眾友善不是私人健身室專利
Lonely Island 麻雀雖小，但基本健身器材、拳套和瑜珈墊等應有盡有。不過最引人注目的，卻是獨立洗手間的門牌。門牌呈五個身型不同的人物圖案，有梯形、長方形、Ｓ形等。Charlton說，那是他數年前參加性／別友善門牌比賽的作品，象徵人的多元性，不同性／別光譜的人都能使用該洗手間。
私人健身室有較高彈性設立性／別友善措施，那連鎖經營的呢？Charlton發現，現時不少新式連鎖健身室都設獨立更衣室和洗澡房。他認為，雖然這些設施僅是公司的利潤考量，而非為性／別小眾而設，但反而有利於他們，尤其是處於性別過渡期的跨性別人士。
圖：獨立洗手間的門牌是Charlton數年前參加性／別友善門牌比賽的作品。（Tiffany攝）
不過，近年香港健身室越開越多，標榜性／別小眾友善的卻很少。Charlton認為，除非公司領導人本身擁抱多元價值、甚至本身是性／別小眾，否則很少會刻意投放資源推動性／別小眾議題。他又以大型運動品牌的彩虹宣傳為例，「如果這件事會令它（公司）做不成生意，你覺得它會不會做？」
那麼，健身室還能如何變得性／別小眾友善？Charlton認為，最重要是表達尊重。他憶述自己處於過渡期時，曾向某連鎖健身室發送一封匿名電郵表達使用男更衣室的意願，其後公司代表與他會面，並詢問如果收到會員投訴，公司應該如何處理。Charlton解釋*「廁所紙」的用途，對方獲悉後亦批准他使用與性別認同相符的洗手間，「他們是支持的，說我做回自己當然無問題。」除了尊重和接納，最理想是展示對性／別小眾的支持。Charlton說：「他們（公司）放一支彩虹旗、發布一則帖文，我覺得已經很足夠。」
編按：若跨性別人士正接受性別肯定醫療服務，並能向執法人員或法庭出示俗稱「廁所紙」的「實際生活體驗醫生證明信」，通常也會接納為合理辯解，合法進入和使用符合自己性別認同的洗手間。
圖：Lonely Island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Tiffany攝）
跨性別健身：「蜜桃臀」和「麒麟臂」以外的獨特需要
Charlton現時為全職健身教練，學生不分男女老幼，也不乏性／別小眾。我問他為跨性別學生制訂訓練計劃時，有甚麼需要注意？他笑着反問我對健身有何期望？我說想操背肌，因為有寒背問題。他接着說，其實指導跨性別學生也如是，不外乎了解學生想加強甚麼部位、對哪些身體部位比較焦慮等。
他認為，主流健身課程會按照「普遍的喜好」設計及推廣，預設女性想練蜜桃臀、操腳；男性則操膊頭和手臂等。但在主流以外，例如跨性別人士會對某些身體部位感焦慮而不懂得解決，感到「被冷落」。他認為，如果教練同樣是跨性別者，會更理解手術後有甚麼需注意、訓練上要休養多久、身體復元後要做甚麼訓練等，「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找一個相似的教練， 因為他已經達到我想要的東西。」
舉例說，他在完成性別肯定手術後，才發現健身具復康作用。他接受的手術是「一刀切」而非微創，因此留下頗大的疤痕，皮膚失去原有彈性，形容「有時行路（皮膚）會抆抆地」。後來他發現，拉伸動作有助紓緩肌肉，這亦令他懂得如何指導曾接受手術的跨性別學生。
「不管甚麼年齡和性別，走進（健身室）都可能會有少許緊張，不知道那些設備怎麼用、是否用得正確，擔心被取笑，心裏會有很多小劇場。」隨着三年過去，他察覺自己越來越享受做健身教練，並希望能為客人營造舒適的環境，「這是我開辦Lonely Island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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