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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攝製隊拍紀錄片記載大嶼生態 盼見證被摧毀前的風貌

本地攝製隊拍紀錄片記載大嶼生態 盼見證被摧毀前的風貌

(獨媒報導)討論多時的「明日大嶼」發展計劃,政府擬於今年10月就融資及填海範圍等初步方案進行諮詢。綠色和平邀請了本地生態攝影團隊製作紀錄片《山海大嶼》,將大嶼山海景致盡攬鏡頭,記載野外生態的故事。隨著工程細節越見清晰,生境的未來卻越發晦暗。正因如此,他們確信紀錄當下的重要性,後人才得以傳承,故現在必須做好見證:「十年之後可能面目全非,所以有得影好影,有得做好做。親眼睇住點被摧毀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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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生態攝影團隊Frigatefilms成員,左起:葉尚庭(Dennis)、馮漢城(阿城)、攝影師黃遂心(Daphne)、郭子祈(James)

享受生態的不期而遇

《山海大嶼》拍攝團隊Frigatefilms由四位90後組成,分別是編導馮漢城(阿城)、攝影師黃遂心(Daphne)、郭子祈(James)和葉尚庭(Dennis)。作為本地首支專業生態攝製隊,曾接受多間電視台邀請製作生態紀錄片,亦有為教科書和環保機構拍攝生態短片和相片。訪問當日,他們一大早到大澳出海拍攝,曬得滿臉紅彤彤。上山下海、跋山涉水就是他們的日常。

四人是如何走在一起的?James形容是「痴線佬走埋一齊」:「四個夜晚唔瞓覺,晨咁早出去睇雀仔嘅人。」生物學系出身的阿城最早與大自然結緣,小時候跟著父親去觀鳥,香港生境的美態讓他大開眼界,便開從此踏上了生態攝影的旅途。他在2018年上載了首個生態紀錄片系列《Wild Hong Kong》,引起不少迴響,更屢獲傳媒報導,便確認了自己的志向,毅然辭掉全職工作,發展生態攝製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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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訪問期間,阿城不時定睛望向樹上,凝神聽著什麼,後來才知原來他一直在辨別樹枝上的小鳥。他說,在香港已知約572中鳥類中,憑肉眼能分辨400多種。

同樣從小是觀鳥迷的James早就認識阿城,但未有深交。他在大學修讀環境保育科,畢業後在非政府機構工作期間,在網上分享攝影作品推廣生態知識;當他看到阿城的生態紀錄片成功取得關注,便萌生組成團隊的念頭。於英國修讀「海洋與自然歷史攝影」的Daphne,其第一套記錄長片《白海豚失樂園》奪得美國侯斯頓國際電影節 Oceanography / Marine Biology 紀錄片金獎,又曾在英國廣播公司(BBC)工作研究員,其後因港台邀請製作節目而決意回流,亦因而認識了阿城等人。Dennis則是唯一非出身於生物學科,而是修讀影視製作,在學期間跟朋友到郊外「herping」(晚上在野外尋找兩棲爬蟲類動物) ,始發現香港生物如此多樣,之後獲阿城邀請加入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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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工作機會越來越多,他們去年正式成立公司接洽工作。除了剪片主要交由阿城負責外,四人沒有明確分工,均會一起度橋、探路、攝錄和編導。

從籌備到完成《山海》,前後已近一年,四人走訪大嶼山多處生境,鏡頭下有水牛、牛背鷺、長趾蛙、招潮蟹等等。為了取得合適素材,他們曾到同一個地方多達40遍,但原來收穫往往是突如其來的。阿城提到,生態攝影講求運氣,畫面倏忽即逝(然後就「明年請早」),「食白果」更是等閒事,但在拍攝《山海》時,卻意外直擊招潮蟹「螳臂擋車」,抵抗翻石鷸攻擊的畫面。他表示,翻石鷸屬稀有水鳥,更罕有地「玩花式」覓食,稱「全部嘢都係咁啱,預唔到」;惟這些不期而遇,才突顯出大嶼山生境的珍貴。

翻石鷸(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翻石鷸(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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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拍攝到鳳凰山黃昏時分雲霧繚繞的一幕,Dennis 說當日天氣並不好,上山途中山景一片模糊,登頂時雲霧卻驀然散開,景色煥然一新,「呢啲嘢真係計唔到。」

生境與身分認同

去年4月,一尾中華白海豚擱淺塘福泳灘,Daphne當日天未光便乘頭班車趕往現場,趁海洋公園保育基金帶走白海豚前拍攝素材。儘管過去曾製作白海豚紀錄片,首次目擊屍體還是稍感震撼,但同時也明白這就是現實。James則提到,最深刻是拍攝雕鴞帶食物回巢給雛鳥的一幕,彷彿見證着貓頭鷹成長。他認為公眾鮮有機會看到這些細微的互動,希望以影像將大自然「帶入屋」,「畀公眾知多啲香港其實有啲咩。」

Daphne拍攝到擱淺白海豚的屍體(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Daphne拍攝到擱淺白海豚的屍體(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除了拍片影相,團隊還不時舉辦生態攝影班和講座。除了推廣生態知識外,James亦盼以自身經歷證明生態攝影並非沒有發展空間,「只要肯堅持嘅都有出路。」Daphne補充道,有些人對野外動物感害怕,但恐懼往往源於未知,故希望大眾認識牠們的特性,還有他們的生態價值。當然,他們自己都在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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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phne和James其實是對情侶,一起為ViuTv節目《蟲前有十個女仔》擔任導賞員,結伴後的活動總離不開生態。

而在阿城眼中,野外動物全都是寵物、是朋友,自己在拍攝時所受的觸動,願觀眾亦能感同身受。他突然講起去與留的問題,原來這些「朋友」 是他決定留守的原因之一,大自然讓他感到治癒,更有種類似共生的感覺,「離開咗香港就見唔到佢哋,已經當咗佢哋係小小嘅家人。」本地生態建構了他的身分認同:

「譬如講『好鍾意香港呢個地方』,好多人都有唔同原因,我就大部份來自自然生態。例如有啲生物用香港命名,香港鬥魚、香港瘰螈呀,聽到呢啲名會覺得比較親切,或者喺香港,就會想見到呢啲生物。」「如果你叫我去第二個國家睇雀,我有機會唔鍾意㗎。香港嘅嘢始終係最見慣見熟,係有一種...歸屬感。」

面目全非的後花園

被問到會怎樣形容大嶼山,他們的答案不盡相同:「有另一個vibe,真係後花園嘅感覺」、「慢活啲、原始啲」、「人friendly啲,會願意分享自己嘅故事」、「喺香港入面一個唔係好香港嘅地方」。

與摩天大樓林立、侷促得密不透風的城市相比,大嶼山確實不同,涼風颯爽,拂面之際總嚐到淡淡的鹽味。然而,隨著焚化爐、人工島,以及機場三跑等大型基建工程相繼展開,原有的生境漸漸面目全非。

對於保育前景,眾人皆不感樂觀。Daphne批評環境評估名不符實,當局執法規管又乏力,以致環境每況愈下。她重申並不反對發展,但規劃須符合可持續原則,而非以高成本換來低效益成果,「作為交稅嘅人都會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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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phne抬目望向遠方的石鼓洲,提到那裡曾是江豚的棲息地,惟焚化爐工程開展後,江豚幾近絕跡。

James不諱言,過去曾覺得發展保育是對立,後來發覺並非如此,其實仍有許多發展空間。常有聲音斥補償措施無用,如原用作安置中華白海豚的大小磨刀海岸公園,被發現鮮有海豚出沒;他認為局方若然有心做好補償,立法禁止高速船進出指定水域便能彌補不少,強調保育主導權終究在於當局。他半開玩笑道,倘若當權者恰巧是個環保人士,那香港生態才有轉機。

紀錄當下的意義 在於見證 在於傳承

正因為可預視未來的各項發展,他們更堅信紀錄當下的重要性。Daphne說:「之後嘅人會睇到,原來以前係咁靚。」Dennis則言:「而家仲可以見到,但十年之後可能面目全非,所以有得影好影,有得做好做。親眼睇住點被摧毀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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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提起作品被譽為「港版Discovery Channel」或「港版National Geographic」,阿城都不禁搖頭,認為過於誇大其詞,「只係少人做啫,我哋對保育又唔係真係做咗咩。」至於公司能走到多遠,阿城依舊搖著頭,稱「唔識答...做住先啦。」在旁的James則自信地說,已認定生態攝影是終身職業。

綠色和平籲公眾積極參與諮詢

關注「明日大嶼」多時的綠色和平指出,大嶼山生態在多項基建項目接踵開展後屢遭損害,環環相扣的生物鏈一旦被破壞難以修補,工程帶來的污染卻「越滾越大」。發展局年初更以減省規劃時間為由,欲修改城規條例,縮減公眾諮詢次數,「明日大嶼」2027年填海及2034年入伙的時間表料得以推前。綠色和平項目主任陳可淳憂慮民間聲音進一步被漠視,強調傾斜發展而破壞環境的後遺,終須由人類承受。

政府擬於10月就「明日大嶼」進行諮詢,預料將涵蓋融資及填海範圍等初步方案。雖然深明諮詢的作用有限,惟她仍希望公眾積極發表意見,讓政府知道有多少人仍在堅守大嶼,「唔啱嘅嘢要繼續講出嚟,生活喺度嘅,就要繼續做。」

綠色和平項目主任陳可淳
綠色和平項目主任陳可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