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報導)剛過去的周末和國慶連假,香港木庫一連三日開放約1.5萬平方呎廠房,舉辦回顧展和回收木材導賞團。創辦人黃卓健本身是建築藝術家,五年前因颱風山竹襲港,開始回收塌樹,由零學習再造成不同木品,如今發展成接近廿人的團隊,一手包辦回收、乾燥處理和設計再造。「全亞洲只有香港才會斬路邊的樹」,他一邊感嘆,一邊著力運用好每一棵樹的價值,收集樹木數據建立品種資料庫,冀將來可放眼外地發展,種樹推動環保經濟。
不過,位於元朗的廠房現址,兩年後將因為橫洲棕地第三期公屋發展而收地。連生死也未卜,為何還有力氣想像不知多少年後才能實現的事?黃卓健相信,在此刻盡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才能儲夠「彈藥」,在收地時爭取機會搬廠,繼續走下去:「如果我們仍在這個細圈內『玩』,只是在重複這幾年來大家掙扎的情況。要跳出來就要懂得望向遠處,再帶回來這裡做,只有這樣才能生存到、做到有意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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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物當黃金 執樹建木庫
「有冇現有粉絲?咦,唔多喎⋯⋯」連續開放廠房三日,每日帶三場導賞團之餘還要應接客人,黃卓健在最後一日仍舊精神奕奕。他先介紹自己,以前讀藝術,之所以成立香港木庫,契機是2018年超強颱風山竹襲港過後,他見到許多塌樹被送去堆填區,於是聯絡環保署,問可否執樹。「執樹犯法嗎?」許多人或許不知道,在香港,塌樹是「園林廢物」,所以對政府而言,市民執走塌樹並不犯法,情況如同有人自願幫手執垃圾。
在其他地方,樹木是國家資源;在寸土尺金的香港,樹木卻輕易成為廢物。雖然聽起來可笑,更大問題是把樹執回來後,可以如何處置?在某次藝術節,黃卓健用塌樹造了一張椅子。結果有人以為他專門收樹,主動聯絡問他要不要一棵百年樟樹,不要的話樹就會被鋸碎。那棵樟樹很大,樹幹直徑超過一米,黃卓健在心裡計算,假設找車和人把樹回收要花一萬元,他有沒有可能用同樣價錢,種或買到一棵百年大樹回來?「你棵樹好靚,可唔可以斬咗佢?梗係無可能。」
那是2019年4月。當時黃卓健剛好接了幾單委托,都和樹木有關。於是他把心一橫,租了橫洲約1.5萬平方呎現址設廠,再用收來的訂金向銀行借錢買鋸木機,8月正式開廠。他形容,那日如同開啟了一道門,那棵榕樹後來變成了許多餐廳的長桌。
收集數據 研種樹推環保經濟
四年來,香港木庫共回收約800噸塌樹。聽起來很多,但其實香港每年平均倒塌6至8萬噸樹,木庫收來的只佔不足整體1%。收回來的樹,至今仍有一半在廠房內,原因是廠內唯一一部乾燥機,一年只能產出100立方米木材,限制了他們的生產速度。
生產速度慢,就無法降低成本;成本高,就影響銷情和收入,也限制了影響力。所以約兩年前起,黃卓健在回收塌樹的同時,開始研究樹木的碳封存:一棵30歲的南洋杉,為何比5、60歲的樹更巨型,密度更高、吸收更多二氧化碳?正在港大修讀環境管理學碩士的他,現時與港大和中大合作,從塌樹收集數據,了解不同樹木品種之間的關係、各品種的樹分別吸多少碳,以及對生物多樣性和土壤的影響。
為儲備足夠數據,他計劃在西貢租地種樹,建立亞洲版的樹木資料庫,日後作進一步的環保經濟發展用途。他強調樹木的價值,而這件事首先必須在香港成功,才能擴展到外地:「香港做到,你就可以帶出去。」是因為香港空間和資源有限,預見到木庫發展上的局限,才有這個思維?「如果我們仍在這個細圈內『玩』,只是在重複這幾年來大家掙扎的情況。要跳出來就要懂得望向遠處,再帶回來這裡做,只有這樣才能生存到、做到有意義的事。」
香港木庫會在產品刻下該塊木頭所屬樹木的品種和來源地,如果是來自打風後的塌樹,還會刻上颱風的名字。
與大企業合作 兩年後直面搬廠挑戰
香港木庫目前以社企模式營運。黃卓健自言,四年間由對樹木零認識,到現在隨口就能說出連串樹木品種名稱,製作的產品連麥當勞、迪士尼等大企業都會提出合作,證明了「如果肯做,原來可以做到咁」。不過,他亦指仍有很多人不認識香港木庫,希望未來兩年可以令更多商家關注他們,「儲多啲彈藥」,那才有機會搬廠。
搬廠是香港木庫必然要面對的難關。兩年後,廠房現址將因為橫洲棕地第三期公屋發展而被政府收回。預計能否找到合適的廠房?黃卓健形容是「絕對困難」。去年,志記鎅木廠被收地、本港唯一紙包飲品盒回收廠喵坊不獲科技園續租的新聞都引起不少市民關注,黃卓健直言無意依靠政府幫手,只想靠自己做好專業技術,吸引商業客戶的支持。
「人對住樹幾廿年,有感情㗎喎,你問我係咪做緊無意義嘅嘢?我覺得好有意義。」這幾年間,黃卓健留意到市民越來越「錫」樹。回收塌樹時,他常遇到或聽到令人難以忘懷的故事:「可能50年,可能30年,但如果我哋放棄,佢(樹的生命)就歸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