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張靖雯
攝影：陳嘉豪、張才生
位於元朗工業邨的Mil Mill(喵坊)紙漿廠，門口空地前擺放著一袋袋俗稱「太空袋」的白色大帆布袋，內裡放滿帶有泥黃色且有點濕度的「燕麥」，這就是喵坊回收本地紙包盒飲品後，在廠房通過水力攪拌機器，把紙包盒內的紙張跟塑膠膜和鋁箔膜分離後抽取的纖維，變成造紙的原材料—「紙漿」。
利用回收的書紙製造的再生廁紙
喵坊創辦人兼營運總裁葉文琪（Harold），身穿格仔恤衫，一派書生氣質，跟一般「廠佬」的粗獷形象完全迴異。Harold原來是商界出身，創辦喵坊母公司機密文件回收處理公司（SSID）之前，當過牛奶公司的品牌經理，和影印紙龍頭品牌「Double A」的香港區域總經理，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然而影印紙市場發展穩定，讓天性怕悶的Harold，毅然接受了本地富商挖角將其家族回收業務上市的挑戰。雖然最後沒當上上市公司的行政總裁，卻意外開啟了Harold新的「紙」事業，就是商業機密文件回收服務。
Harold手中是經過處理的紙漿
品牌管理 經營回收形象
回收業一向給人骯髒、「下欄」的形象。當年加盟的家族企業，單純透過回收和打紮廢紙出口獲利，沒甚麼高附加值技術可言。Harold認為當時商業回收可套用快遞公司沿用的RFID技術追蹤回收物，更貼身掌握客戶對回收服務的看法，提升回收專業的進入門檻。惟意見未有被作風保守的家族企業採納。結束一年的賓主關係後，Harold決定參考以往品牌管理的經驗，先以營銷手法改變商業用戶者的習慣，改善回收源頭質量，再嚴格管控物流供應鏈，降低運輸成本，營運他心目中的專業機密文件回收。「回收其實是一門結合品牌推廣、物料科學、搖籃到搖籃設計（產品原料在棄置後可化作原料的循環設計）到供應鏈管理的專業。」Harold語氣堅定地娓娓道來。
相信很多人小時候都有用類似方法造紙（張才生 攝）
本地製造業斷層 打亂循環經濟生態
Mil Mill再生廁紙的誕生，可追溯到Harold理想中的循環經濟的藍圖，讓廢物生產者可同時成為消費客戶。廢紙回收處理了大量企業和個人產生的廢紙同時，這些企業和個人消費者可選擇回購由他們生產的廢紙所製造的產品，形成緊密的循環經濟圈。作為機密文件回收商，當然有想過開設再生造紙廠，開拓資源循環的下游。但造紙廠必須達到一定規模和產能才具備經濟效益，佔地也必須夠大。「玖龍和理文紙業的國內生產線，動輒產能已過百萬噸，單是與喵坊合作生產廁紙的越南廠房，佔地已幾十萬呎，還沒計入能源和環保排污控制的投放。在寸金尺土的香港幾乎不可能。另外紙成品(如紙皮箱)也因香港輕工業幾近息微，只能出口去大陸，成本也不划算。相反紙漿廠規模比較小，且紙漿也方便外銷到廣東一帶的紙箱廠，算是多一條出路。」
行業寒冬推動循環經濟 輸入跟產出量要「齊上齊落」
去年第三季起，亞洲各地因需求大減而拒絕入口辦公室廢紙，幾經波折下Harold和合夥人找到越南廠商願意以「廢紙換廁紙」。再生廁紙的原料本為辦公室廢紙，Harold向廠方供應一百噸從機密文件業務回收得來的廢紙，廠方便會生產出約六十五噸的廁紙讓喵坊收購。「當然紙廠會按產品質量混合非自家回收的廢紙，但能夠做到輸入和產出的數字對得上(65%乃纖維獲取比例)，已算符合循環經濟的定義了。」
透過討論 讓產品標準透明化
有別於一般商家喜把自家產品「隱惡揚善」的推廣手法。Harold把再生紙巾產品的標準，刻意放上社交媒體公開討論。「我們坦白承認再生紙巾的質感確實沒有原木漿那麼柔滑和堅韌，顏色也沒那麼純白。不是做不來，加化學劑就利用回收的書紙製造的再生廁紙能把問題解決了，問題是這是否符合『環保』初衷？」另外，他亦刻意帶起標榜「無添加熒光漂泊劑」的討論。「很多人誤會這代表產品不含熒光漂泊劑，其實在歐盟的標準下，只要紙品在生產過程當中不添加，以及化驗結果符合其含菌量和熒光劑殘留量即代表無添加熒光漂白劑。」但事實上影印紙和其他印刷紙本身製造時會添加熒光漂泊劑，雖然在回收再造的過程中可除掉大部分熒光漂泊劑，但也不是100%。還有關於廁紙層數的討論，原來各國也有不同標準，如歐洲一般為兩層，日本為一層，香港為三層。「透過公開產品資訊，讓消費者自行選擇，也可因對產品有足夠認識而增加對購買的信心。」
回收紙包盒 大財團狹縫中的市場定位
問到為何選擇紙包盒作為主打回收物料，除了因為紙包盒飲品一直未能回收外，Harold眼見現時政府回收政策如四電一腦和玻璃回收等紛紛傾向外判於大財團，威脅中小型回收商的生存空間。但紙包盒因為「無人做」，作為先行者就可訂立行內回收標準和網絡，令新競爭者難以進入，才能在回收業穩守一席位。但喵坊剛在去年末投產時遇上辦公室廢紙出口業的寒冬，讓本來靠廢紙出口主業「補貼」紙漿廠前期虧損的如意算盤打不響，逼使Harold以循環經濟思維解決困境。
消費源頭 帶動循環經濟
雖然喵坊的循環經濟概念受到不少商家和重視環保的消費者注目，但Harold的長遠願景為建立一個完善的資源循環供應鏈平台，商界生產的廢物最終可再次成為他們的生產原材料。看似容易，但當中困難重重。「跟大企業談廢紙回收的同時，要求他們購買再生紙品產品，則需通過層層繁瑣的企業內部採購程序。如果成功打通一家大企業內部在溝通上的任督二脈，則可循環套用此商業模式在其他蠢蠢欲試的大企業身上，造成一股風氣。理想是紙包盒生產商可指定採購以紙包盒回收得來的紙漿，應用於他們貨品的物流包裝紙盒上，實現真正close loop（密封式）資源循環。」整個循環經濟的概念，前提是消費者也必須主動購買再生資源生產的產品，才有循環的效果。「所以入來元朗就記得來喵坊買再生廁紙當手信!」Harold半開玩笑道。
訪問結束前問Harold有甚麼寄語讀者，Harold沉思數秒後，叮嚀緊記乾淨回收，但必須認清回收並不能解決資源浪費的問題，源頭減廢才是正道。這番說話出自回收商口中，倍感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