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區電台FM101主持梁哈為Hidden Agenda所製的「膠樽招牌」。獨媒特約記者江仔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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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次迫遷,兩種態度」——東音工馬上封 Hidden Agenda「東音工」音樂會報導(一)
Hidden Agenda「東音工」音樂會報導(三):活化工廈政策「死」了觀塘的電影工業?
(獨媒特約記者家樂報導)從一年半前「馬上封」音樂會,去到在上月三十、三十一日舉行的「東九龍音樂工業」(下稱「東音工」)音樂會,音樂會要帶出來的訊息由告訴大家Hidden Agenda的死因,是因為政府實施「活化工廈」政策,轉到希望團結東九龍區內,以至工廈藝術社群,捍衛工廈裡藝術社群生存空間,態度轉趨明確。發展已過十年的工廈用家社群,在音樂會過後,宣示立場過後,工廈裡的藝術家以至其他社群要如何實在面對當下的困境,這該是各人想知的東西。但在尋求出路前,或應該先問究竟他們的工廈單位,以至社群對他們有何重要。
左為樂隊「慘慘豬」、「The Squawk」主音阿Bob。米高峰在Hidden Agenda裡,不只屬表演者的。圖片來源:Hidden Agenda
單位,地方,就是他們的創作空間
在「東音工」音樂會裡,與不少樂隊、朋友傾談「活化工廈」的事。很多都說十年來都看見租金越來越貴,「活化工廈」來到,更要面對被收樓趕走的厄運。但Band房有租單位,也可以時租,也可以在家練習,哪在工廈租Band房是這麼重要?
參演樂隊「22Cats」的阿賢和阿波說,「其實有間Band房就等於有個家咁重要。夾Band其實總要有個自己地方去傾去Jam,要有種歸屬感先維持到。即使日頭要返工,夜晚放工都總會返Band房夾Band。如果要出去租時租Band房,得幾個鐘,set好o野來都夠鐘。始終,寫歌不能要寫就寫到。」另一隊參演樂隊「慘慘豬」隊員Bob和Gernade均說,「夾Band要隊員之間有日常相處,先可以一齊砌到作品出來,分散開了如何夾,如何溝通呢?講真,工廈租金比市區平,讓我地可以『窮有窮夾Band』,做一些Alternative的東西。」而身兼兩隊參演樂隊「意色樓」、「Pusshitachi」主音的梁穎禮的說法更進取。「有些人說可以邊度都做到創作,但始終創作都係很個人、很私人的,要時間、空間去磨出來。何況,音樂工業嘛!工業生產需要地方,需要工場。音樂工業,工業囉!工業要工場,Studio囉,Live House囉!」他這樣說,是因為他駐紮在官塘十年,見過很多樂隊因為加租而要同其他樂隊夾租同一Band房,創作空間、時間越來越少,很難一起創作,甚至要解散。維護他們的「地方」,其實是在維護他們的創作空間,何況,有些藝術家如阿禮,同時是住在自己的Band房、Studio裡,創作與生活並行。
掛在場地內的示威標語。圖片來源:嚴偉訊攝
紮根了的文化社區——生活模式,文化
「東音工」的訊息指向社區,在「Pusshitachi」演出過後,記者就去訪問同為自然活化合作社的黃津玨。以阿玨所見,覺得要保衛這個工廈社群的更重要的原因,是這個社群已經紮根在此多年,裡面的都是靠社群內互相連結幫助來共同生存,打散了就好難再慢慢重新累積同樣的社群。阿玨以官塘這個音樂重鎮為例,初初可能只要幾隊樂無故搬到這裡,但隨時間慢慢聚集,經多年而變成現在的工廈藝術社群。只說Hidden Agenda在處的工廈裡,樓上樓下都有Band房,只計這幢工廈就至少有廿多隊樂隊。以舉辦「東音工」的Hidden Agenda為例,本身音響器材和營運人手都不足,需要向樓上樓下和附近的樂隊借器材,平日營運人手都是來自社群裡的樂隊和朋友,就是這種社區連繫,人脈才能令Hidden Agenda營運到下去。假設將Hidden Agenda搬到另一處,例如荃灣,人脈、連繫、交流都會因此盡斷,不可能生存。再說,平日的生活也依賴這種社群交流。「平常社區就可能大家互相借煮具,互相拜訪,這裡其實也一樣,只不過會同時互相借樂器器材而已。這裡根本就是一個社區來!若你說社區是重要的,哪這樣的一個創意社區也一樣重要。這個社區與眾不同,只是社區裡人喜歡創造多於消費,同樣想創造社區。」
到這裡,記者又要扮回官腔:若政府給工廈用家們劃個專區,像擴大版的JCCAC,然後將他們全都放進去,有「地方」用,又如何?阿玨不覺得這仍能維持到同樣的社區。「首先,由政府規劃的專區,他們就會介入,例如會有保安管理,進出時限。社區,尤其創意社區,在這裡發展除了因為租金較市區平外,自由度也很重要,而這正正扼殺創意和生活的自由度。同時,這樣的土地規劃,將會令一些人被排拒,令一些社區必需的東西遺失,例如在樓下的食肆、洗衣店。社區和裡面產生的文化創意係要慢慢形造出來,不是一個制度放下來就可以『印製』出來。」身為住在工廈的工廈藝術家的阿玨,深明我們現在眼見到本土音樂文化,其實是要由生活中出來,例如和平時與樓下食肆、洗衣店的「阿哥阿姐」「吹水」、與鄰居或其他藝術家朋友在走廊一起吃飯、與鄰居儲汽水罐給一個在附近拾荒的婆婆,聽她以不純正廣東話呢喃,然後她有時又會將一些有用的拾荒物給阿玨等等生活鎖碎,來形造、豐富其作品。「始終文化係一種生活模式,生活豐富作品,而不是為創作而要這樣生活。」解散,或即使有個專區,都不能孕育出起碼像現時的社區,反而因為工廈因為工業外移而賺唔到錢,空置不理在此,讓藝術家和其他用家進駐,在「無王管」的環境下孕育出現在的工廈社區和生活模式。
樂隊「Pusshitachi」結他手、自然活化合作社成員黃津玨。圖片來源:Hidden Agenda
對外:擴大討論,確立存在理由與意義
「東音工」帶出要團結社區,保衛自身生存空間的訊息,但音樂會始終只是一個節目而已,音樂會過後社區內的人應何去何從呢?
阿玨說,其實自活社一直所做的如導賞團,都是希望藉此引入更多「街外人」去到工廈這裡,重新認識工廈裡萌生出來的社區及文化,同時將這裡的文化帶出去,像阿禮訪問時所講,告訴社會這班工廈用家和社區存在的理由和意義。
但近期關於「活化工廈」的討論開始收窄,集中於工廈藝術家和藝術政策(最多近期多了「當房」這議題),應該怎算?阿玨也察覺這情況,而事實上談藝術文化怎樣講都是小眾題目,起碼從事文化藝術的人很少。但之前的導賞團導賞的工廈用家除了藝術家之外,還有養蜂場、廢物再造傢私工場、焗麵包工場等,而自活社現在亦正籌備一本關於工廈不同用家的相集。阿玨說,這次不再只談藝術家,而是再進一步藉做相集來連結其他不同類型,但同在工廈面臨「活化工廈」政策的用家們。同時,這或能由工廈帶出不同的討論。「在找租戶影相訪談時,我(阿玨)見到好多不同類型的租戶,乒乓球訓練場、跆拳道場、排舞室、時租Band房等,已成一個很完整的生活圈。有些比較深刻的,例如一間香港唯一一間手造糖果廠,一直都是僅僅收支平衡,好難再有人投資。開廠的兩兄弟對我說,若有年輕人肯接手,會將所有生產技術傳給他。另外,還有一個新搬入工廈的模型舖,因為在之前灣仔舊區的舖位租金太貴,剛巧日本地震又令來貨成本增加,唯有搬到工廈。在單位內,舖頭不只做零售,還會開workshop教砌模型。」提過這麼多在香港已變得「另類」的生意經營,要到工廈找平宜的生存空間,太約都嗅到絲絲所謂「地產霸權」的味道。
樂隊「意色樓」、「Pusshitachi」主音的梁穎禮。圖片來源:Hidden Agenda
對內:連結街坊,一同寸土必爭
但團結社區,連結工廈用家,阿禮認為每個用家自己都要去做,「無話『靠我地喇』,有班領袖帶領就成事,每個人都應該有份出聲、抵抗。每個人都應該向身邊的人不斷講,講到明為止,這才有得團結地砌下去。」阿禮說,其實還有很多樂隊、用家都不清楚現況,要繼續努力連結,做到「一齊」的感覺,才能成事。阿禮強調,要用家們的態度、意念能夠改變,才可以有力維護社區。他以自己熟悉的音樂圈來說,基本上工廈已經是各用家的最後一片棲息地。現在除了Hidden Agenda以外,地區電台FM101、以至阿禮自己的Studio最近也面臨,甚至已遭逼遷(有更多用家是「被消失」得無聲無息),不死守就甚麼都沒有;同時,如獨立音樂所提倡的自主精神,既然說這是自己工廈藝術家的社區,身為社區的主人就應該在這些事上能自主。「單位像結他一樣,雖是夾Band工具之一,被收還可再找,但一來難道要去唐樓用三十萬再設置Band房?二來,堅拒被收所堅持的不只是單位,還有的是本身的文化和創作空間,為的不只是自己,而是整個自己所愛的文化,整個工廈生態。」他補充說,在一齊守衛自己「地頭」時,也要想想自己的生活模式、自己所愛的文化的未來應是甚麼模樣,「若講不出要怎樣,即使將來香港有Woodstock出現,全部樂隊都因為無創作空間,質素參差,整個Show都不好看,有Woodstock又點呢?」不論死守也好,或是阿禮和阿玨言談中提到的Squatting(佔屋運動)也好,想要的是「街坊們」在難關中,能共同保衛社區,亦共同構思「自己」的社區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