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利首次奪得美洲國家杯冠軍,對於這個足球、政治密不可分的國家可謂意義非凡——智利人在綠茵場上的成就,卻不應該只值那麼少。
位列南美前四的足球大國
在南美洲,智利位列傳統四強(另外三者為巴西、阿根廷和烏拉圭),而且該國足總歷史悠久,僅次於阿根廷(前者1895年成立——時值中日甲午戰爭,後者是1893年)。不過,智利在國際賽的成績和榮譽卻不與其足球歷史成正比,截至1970年代為止只在本國舉辧的世界杯取得一次季軍(1962年),在南美國家杯(美洲國家杯前身)只取得四次季軍(1926年、1941年、1945年及1967年)及兩次亞軍(1955年及1956年)。
不過,智利作為銅礦大國、富甲南美。在優厚的物質條件下,智利的足球運動發展照理不會落後其他國家太多才是。而且,智利的足球隊是民間的社交聚會點,其地位甚至猶如教會,而且足球員的社交圈是智利的政治風向標,同時亦是國家英雄的化身。正因為足球的特殊地位,才使它跟智利政治的關係不可分割。右翼政權的抬頭,同時伴隨智利足球的長久墮落。
「智利911」
自六十年代開始,智利政治漸漸左傾——屬於中間偏左、基督教民主黨的費爾(Eduardo Frei Montalva)和社會主義者阿連特(Salvador Allende)先後上台執政,並致力解決國內財富不均的社會及經濟問題,例如推行土地改革、銅礦國有化政策、加強社會福利等。她在阿連特統治之下嘗試擺脫美國的政治、經濟羈絆,步向更徹底的社會主義改革、甚至和古巴建立外交關係。
但是,智利極度依賴銅出口,適逢國際銅價下跌和美國的經濟施壓,使國內出現嚴重的通貨膨脹和社會危機。美國總統尼克遜曾經對中央情報局揚言要搞挎智利經濟和阿連特,最終也付諸實行——1973年9月11 日,在美國中情局協助下,陸軍總司令皮諾切特(Augusto José Ramón Pinochet Ugarte)發動政變,謀殺阿連特、上台執政,締造一個市場至上、強推經濟私有化的右翼政權,並在芝加哥學派指導下廢除最低工資、取消工會權力。另一方面,皮諾切特政府亦是惡名昭著的獨裁政權,他的血腥之手亦同時施向綠茵場。
球場=集中營?
智利聖地亞哥市國家體育館(Estadio Nacional Julio Martínez Prádanos),既是該國數一數二的體育設施,也是皮諾切特政權徵用的露天監獄,扣押及殺害大量反對者。1974年,蘇聯和智利為爭逐最後一個世界杯席位而進行附加賽,而第二回合的賽事場地正好是聖地亞哥國家體育館。由於蘇聯事先已知悉場館是智利軍政府迫害政治犯的集中地,拒赴球場參賽,並要求移至中立場地比賽;而智利則加快將一切場內的政治犯轉移、清洗,以便賽事進行(據說有部分未及處理的政治犯還關在更衣室)。國際足協判定雙方必須在原定地點比賽,蘇聯索性罷踢,球場上只剩十一位智利球員踢球,釀成了當時轟動國際的政治風波。
雖然蘇聯沒來,但比賽照舊進行,而場上只剩十一位智利球員。國際足協宣佈蘇聯棄權,而智利雖然得以晉身西德世界杯決賽周,但由於整體發揮欠理想,於首圈出局。
在智利足壇,出現對右翼政權強而有力的反對聲音:卡西利(Carlos Caszely)。這位高路高路(Colo Colo)及國家隊名宿不只揚名綠茵場,同時也自稱社會主義者。卡西利母親曾遭秘密警察綁架及折磨,而他本人亦在出戰世界杯前夕會見皮諾切特時,拒絕向對方握手,並指稱對蘇聯那場「幽靈比賽」是「世界性耻辱」。
皮諾切特、博彩與足球
智利政府視運動為體能教育、軍事教育,甚至是強國興邦的重要手段,故此一直為體育基金撥款以示國家的支持。皮諾切特為了鞏固人心,決定以另一種方式扶助智利體育——尤其智利的職業球會,那就是立法把體育博彩的收益撥歸它們。據統計,上世紀80年代末期體育彩票收入已相等於國家對體育開支的80%。
皮諾切特的措施固然使各大球會受惠,但也養成球會對博彩收入的過分依賴,衍生出經營不善的問題。以高路高路這家冠絕智利的班霸為例,原來它曾經在2002年因為3000萬美元欠債而蒙受託管。直至2005年,智利國會才頒佈法律,強制所有職業球會註冊為公共有限體育公司,並須在法律監管下重整財政。
智利的低潮,由1982年持續至2010年,這18年間只曾亮相三屆世界杯決賽週(1982、1998和2010),而踏入90年代始更頻換教練(由1990至2010年換了13任教練),而所出人才就只有森莫蘭奴(Iván Zamorano)和沙拉斯(Jose Marcelo Salas)能獨當一面,其餘皆乏善可陳。雖然智利足球的委靡不能單純歸因皮諾切特,但在這個國度足球和政治乃命運共同體,而人民對他的獨裁陰影揮之不去,足球又豈能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