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 Alan Man Photography)
在很多運動項目裏,身形決定前途。
可夢六歲就開始學劍擊。她在小學學界已經嶄露頭角,贏了不少獎項,也順利入選青年軍。她之所以成為常勝軍,除了超越同齡對手的技術,也有超越對手的身高。她一伸手已經刺中對手,對面的女孩打到一字馬的弓步向前刺也沒有絲毫觸到她的權利。
原以為她的優勢會一直延續下去。但中二那年開始,她一直沒有長高過。加上運動普及,人長得高過她,弓步打得長過她的大有人在。
然後,她的本地排名一直向下跌,愈來愈接近頭八名的臨界點。跌出這個排名,她在國家隊的前途便岌岌可危。
她向國家隊教練哭訴,教練竟然說:「有運動員天生就和獎牌無緣。」年紀已經不小,她萌生退役念頭。
她重回當天教她由零開始學劍的俱樂部。老教練望著自己的門生在對打,一邊在磨咖啡,整個劍館洋溢著是咖啡香,已經不是場場激戰後彌留在劍擊制服滲出來的汗臭味。
「教練甚麼時侯開始研究咖啡的?」
「噢,最近才買磨豆機的。可能是中年危機吧,帶個人課開始有點吃力,喝完咖啡集中力會好很多,咖啡渣還可以癖味。你知道嗎,現在的小伙子,愈來愈『惡打』了,哈哈哈⋯⋯」老教練說完,空氣還蕩著他大笑的回音。
「我知道你在懊惱甚麼——然後問如何可以再長高幾吋?」可夢已經眼泛淚光。「你不是看見南賢喜(註)只有五呎二打對面六呎的歐洲姑娘也面不改容,還贏了世界冠軍嗎?」可夢點點頭。「『一吋長,一吋強;一吋短,一吋險』是甚麼意思,你懂嗎?」「不是說身高手長有優勢,手短腳短會令自己身陷險境嗎?」
「不,這個『險』怎麼不想成是針對對手而不是自己呢?」
可夢雙眼發亮,應該是開了竅。
她在儲物室拿了敏捷梯和拍子機,開始練步法。凝在劍館半空的,是腳掌拍在金屬劍道的聲音。「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三個月後,可夢又在比賽平台上。四強劍手一字排開,她的身影就是水平線上崩了的一個缺口。
「En garde! Prêts? Allez!」比賽開始。頭幾秒的試探,兩名劍手各自在試圖誘使對手掌握自的的節奏。因為雙方呆了太久,裁判以消極作賽理由直接跳到最後一局,可夢抽到了優先權。通常,有優先權的劍手,都會死守那一分鐘,消耗時間藉此勝出比賽。
可夢又在踏虛步。對手也認為她在消極應戰。拖到最後3秒,對手不耐煩向前刺,可夢也突然收起虛步,卻沒有作出防守——她突然蹲下,將劍尖刺在對手劍鞋上。代表可夢的紅燈亮起,對面的綠燈完全沒有反應。
對手認為劍尖電線接觸不良,示意裁判檢查。裁判一掌壓在劍尖,綠燈和響號告訴可夢勝出這場比賽。
可夢敬禮後丟開面罩,雙腿發麻跪在地下,汗水在淚水,終於是快樂地交織在一起。
註:南賢喜,南韓劍擊運動員,以身形矮小但超快步法(及疑似瘋狂整容)見稱。2005年世界冠軍,三屆亞運(2006、2010、2014)金牌得主,2008北京奧運銀牌及2012倫敦奧運銅牌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