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多歲時學繪畫,
那時是六十年代,
繒畫的教法是以素描為基礎,
很強調基本功,
未學繒寫之前,
就首先學習排線,
排線的理論是好比紮馬,
先扎扎實實練好基本功,
絕不取巧,
排線得心應手後,
再來就是畫石膏像,
畫靜物素描,
過了一年半載,
才是寫生。
一轉眼十多年,
我在工餘晚上到港大校外課程上繪畫文憑班,
一起上課的人來自各階層,
有白領藍領,
大學講師食肆老細,
各各也有不同的繪畫程度,
一班卅人,
有半數以上從未受過傳統繪畫訓練。
這個班也宣稱由基礎繒畫教起,
我心裡想開始的半年都是白上了,
還要倍太子讀書,
從「低」做起。
誰知事情大大超乎我想像,
半年後,
一大群從未學過繒畫的同學的成績遠遠超過我。
原來八十年代由外國回來讀繪畫教育的老師,
已不是用傳統的方法,
由「定」功入手了,
一開始就教「觀」。
第一堂繪畫課,
每人面前就是一大畫布,
手上兩枝碳枝,
我心想排線吧?
看看本大爺的利害吧!
那時見老師在描物台上放一個花瓶,
噢?
一開始就素描實物,
不是吧?
跟著更令我訝異的舉動是,
兩枝碳枝左右手各持一枝,
眼不准看畫布,
只看花瓶,
然後雙手齊飛,
在畫布上畫花瓶。
哈?
他媽的,
甚麼葫蘆賣甚麼藥?
那不等于塗鴉?
再下來的十堂都千奇百怪,
熄燈聽莫扎特在畫布上跟節奏晝,
一筆過畫一件靜物,
看完繪寫物後拿開用心去默寫,
但最令我鄙視的是老師從不顧及他們的「畫功」,
只是全力令他們「投入」「高興」,
我心內咕嚕,
這是甚麼邪門外道?!!
我根本上不下去,
想走。
但奇怪的事發生了,
經過兩個多月「塗鴉」後,
就是創作課了,
每人每星期要依老師出的主題創作一幅大作,
我想,
未學行先學走,
好,
看看你們怎樣「百佳」,
也讓你們看看本大爺的「實力」,
才拂袖而去都未遲!!
那!!
知!!
道!!
就見鬼了!!
在交第一幅創作的那天,
我依主題繒畫了一幅「精緻」的畫出來,
準備「出鋒頭」的心情前往,
上堂時老師要大家將畫放在白板前,
一時間卅多張畫就像一個小型畫展,
一宇排開,
我看了一眼,
冷汗開始冒出來....
是甚麼一回事?!!!
耳邊果然聽到同學紛紛說我的畫多美多美,
但,
我再聽不入耳,
我心狂跳,
不會這樣!!
他們「撞手神」!!
那一刻,
我心中完全不能接受,
除了我以外,
每個同學的畫都有一份「神采」,
天馬行空,
揮洒自如,
像一個抽像畫家的奔騰,
靜的也有靜的韻味,
相比之下,
我那幅以「精緻畫功」繪成的「圖案」式繪畫,
就是「有生命」和「標本」的分別,
發生了甚麼事?!!
我還聽到各同學的讚美,
但心中完全知道不是這回事!!!
我徹徹底底的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連心中一直奉若為「唯一聖殿」的「大法」都一時崩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