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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am Joel, I am HONGKONGER

I am Joel, I am HONGKONGER

保護Joel免受胡椒噴霧灼傷的眼罩

眼前的少年穿著黑底黃字的棉衛衣,黃字寫著雨傘運動開始後流行的中英字樣︰「我係香港人 I am HONGKONGER」。但他本來沒有現在很多香港年青人那種「自然而然」的身份自信。他是幾經爭扎,才走到今天。誇張點說,雨傘運動改變了他的生命。

「我在最前線經歷了不少驚險場面。例如警察近在咫尺,隔著鐵馬我揮動警棍;例如有便衣準備把我從人群中揪出來,幸而其他示威者死命把我拉回較後排,亦有好心的警察讓我淹沒於人群中。至於胡椒噴霧,吃過不知多少次,不過我有保護眼罩,有時手部被胡椒噴霧灼痛,但不礙事。」他用地道的英語娓娓道來。


Joel經常站在雨傘最前線

他可說是香港少數族裔的雨傘運動「代表」,比很多華裔香港人更積極投入。雖然今年要應考中學文憑試,功課壓力很重。但雨傘運動期間,以至現在的撐真小販、反水貨客活動,他都在現場,是唯一一名少數族裔由頭到尾參與/見證由雨傘運動引發的各種政治活動。「我希望用英文把這些事告訴少數族裔和外國人,讓更多不暗中文的人了解香港人的抗爭。」他希望大學可以考入傳理系,將來可以當一名記者。

「可以替外國通訊社服務,把香港的事宣揚海外。」但他也明白香港的大學競爭激烈,作為少數族裔,中文能力仍在聽和講的程度,而且講也是半桶水,要入讀傳理系難度相當高。而在雨傘運動前他其實很想中學畢業後到外國升學,或投靠住在外國的親戚。

「九七後,我們少數族裔的處境越來越困難。以前殖民地年代還可以當公務員,現在不懂中文什麼也做不了。政府也從來沒有一套讓我們融入主流的政策,基本上讓我們自生自滅。」灰記附和說,那些所謂指定學校是讓少數族裔自生看滅的隔離場所。他就讀某指定接收少數族裔的學校。

為什麼改變計劃,決定留在香港升學,灰記追問。金錢當然是一個原因,他說。與大部分少數裔族一樣,他出身普通家庭,要到外國留學的話,父母要負擔昂貴的學費。不過,他在外國有很多親戚,要投靠他們,在英語世界闖一闖也並非不可能。

「之前真的覺得在香港沒有前途,我是印度和菲律賓混血兒,外貎不像一些典型的印巴南亞裔,也願意和人用廣東話溝通,比較少遇到不友善的香港人。我的同學就經常受歧視,經常被警察查身份證。雖然我比我的同學幸運,但難言對香港的歸屬感,因為此終見來見去的都是我的少數族裔同學。但雨傘運動改變了我的感覺。」

他父母在他童年時離異,現在與母親及非洲裔的後父及弟妹同住。父母起初不贊成他參與雨傘運動,主要擔心他的安全。後知多了關於雨傘運動及香港的民主訴求之後,也就由得他,只著他注意安全。

他因為參加了融樂會安排,由戴耀廷向少數族裔解釋爭民主和「佔中」概念的「商討會」,對「佔中」產生興趣。當時他在「佔中」意向書填未決定,一切仍抱觀望。九月底雨傘運動爆發後,他和幾個同學(也是少數族裔)到金鐘聲援,但仍感到自己像旁觀者,華裔香港人才是主角。

「某日一群少數族裔舉起爭普選的橫額在金鐘遊行,我參與其中,在旁很多人向我們鼓掌,那一刻我感到被接受。後來我經常到金鐘,走到最前線,例如龍和道,十月重奪彌敦道我也在場,甚至清場後的鳩嗚我也不時參加。人們對我很友善,我結識了很多華裔和一些外籍香港人,那是一段令人難忘的日子,大家很像一家人,為爭取屬於香港的東西而走在一起,一起共患難。」灰記對他說,那段日子有點像烏托邦。他重複灰記的話表示同意。

那的確是像烏托邦的日子,有時連意見對立的人們,不管來自大陸,不管是否新移民,都可以熱烈而和平地討論。有時也打破成見,不是來自大陸的,上了年紀的,就是盲目擁護政權的人。

雨傘運動令他感到被接受成為香港一份子,於是他思前想後,暫時打消到外國闖的念頭,起碼這幾年要親歷香港的變化,以香港人身份為歷史作見證。灰記半帶開玩說,近來主流香港人矛頭指向大陸人,中港矛盾成為主要矛盾,令少數族裔處境好一點。他不置可否。不過,他作為香港人,亦感到大量內地人湧入香港所造成的諸多不便,在公共場所亦感受到華裔香港人與中國人的「緊張關係」。

他有參與反自由行/水貨客活動,主要是拍照作記錄,向非華語人士作介紹。不過,對一些「本土派」人士針對一般遊客的辱罵有保留。灰記附和,一些本土派妄圖與來自中國的一切切割,是不設實際的幻想。

灰記乘機對他說,與其辱罵大陸人,倒不如心平氣和反問他們為何必須到香港買必需品?為何中國政府不能保證必需品的安全?一個國家不能保證食品以及日用品的安全,究竟出現什麼問題?而把必需品的安全問題轉嫁香港,由小小的香港提供這個活塞,令香港負荷過重,才有那麼多香港人起來反對等。灰記亦同時倚老賣老,說一些「本土派」太火遮眼,對不同意見聽不入耳。

「也有不同的『本土派』,有些比較包容開放。」他提醒灰記。「而且這些行動有效果。」也是的,梁振英和民建聯的人大和政協代表也不得不公開宣稱,會向北京提出限制自由行的建議和議案。

與他一起乘地鐵時,灰記問他書讀得怎樣,他回答各科都好,數學則不行。我問他是否數學必須合格才有資格進大學,他點頭。「要好好努力呀!」「我會努力的。」與他握手道別後,灰記陷入沉思,兩傘運動的「烏托邦」氛圍,令這位非主流的中學生找到在香港的位置,對香港的關注勝過很多主流的香港人,但現實遠不是烏托邦的香港,會否「辜負」這位年輕人的赤子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