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因修讀一門關於生死的課,參與社福機構舉辦的「後顧無憂自遊行」—這是個讓長者遊走各處,以接觸死亡、了解善終服務的計劃—那天卻多了我們這夥青年人。
隨團登上旅遊車,便往將軍澳華人永遠墳場。路上,導遊着參加者就墳地提問。筆者設想,腦內卻空空如也。其時雖已因課程使然,思考過如何面對死亡、假想過自己將亡的情景,但對現實社會中的許許後事安排,卻無確切認識。正當無可應對間,年長的參加者已陸續提問。「墳地的價格如何?」、「年期限制怎樣?」、「各類骨灰位的分別?」、「海葬呢?」。一連串問題帶來導遊娓娓而談。聽着我從沒了解過的︰原來在港安葬有那種種手續與制度的規限、形式。
我們這群年青的參加者,縱使在課堂淺觸過生死問題,但現實點說,我們畢竟自問離死亡很遠(即使下一秒我可能要死);即使竭力抑制,這也是年青一輩難以避免的思想(「惟其如此,才最可怕」)。旅遊車內,年青的我們輕談淺笑,聽導遊解答、聽他訴說窗外處處墳地的異同。現在回想其時心態,只是感覺導遊的話饒有趣味,頗能滿足好奇心吧。但想,年長的參加者們呢?他們何以問得了那些問題?他們是以怎樣的一種心態聆聽導覽?
可以了解,長者已然觸及過善終的資料。他們參加此次「後顧無憂自遊行」,非如我們般毫無掛礙,而是有備而來、認真傾聽一點一滴的資訊。他們認為自己將到人生盡頭,故而欲為「不遠的將來」籌備;為「不遠的將來」籌備,是人的習性;但「不遠」究竟是多遠,我們其實難以把握。面對死亡安葬,年青嬉笑、年長默劃,較之導遊的平板資訊,這光景更為有趣吧。
沿之而思,這車子裡的人走過骨灰紀念花園、棺木專門店、壽衣專門店等地方,導遊續表資訊,年長的和年青的就再塑相映成趣的情緒行為。
看了聽了許多安葬的方法位置買賣形式,現已記不了多少。模糊印象中,只記導遊的自我推銷,說甚麼自己如何如何服務、說甚麼機構的書籍還是小冊子。冒昧投入年長參加者的思想,既能參加這趟旅程,想必已然能接受自己會死的事實;如此,他們欲得的,就是參觀種種喪葬場地的機會—估計是僅此而已吧。那我們年青的呢?再次冒昧的說,大多是因課程、因好奇而參加吧—我們確是很興奮地觸摸棺木靈車。
導遊說的都是硬梆梆的資料,雖沒觸及生死之思,也算完成了他導遊的任務—長者已然接受死亡,正在規劃,這趟旅程自然成功滿足他們,可得安然。而像我們這樣的一個生死課學生,本望從導遊處聽得甚麼啟發話語;但發現,旅程的啟發與思考,還是得靠自己觀察旁人緒動吧。而這就是我們偶爾要往外踏足經歷,而非整個課程窩在冷氣房裡的原因吧。
課堂思考、實地觀察。課堂上聽到,人對生死的一般思維;實地裡看到,人如何表現這一般思維。這趟認證了有關「不遠將來」的吊詭,感受到年青與年長的思想分野;而認證過後,則又將重投思考,並嘗試感受生活裡更多的不同角度。
(圖片來源︰蘋果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