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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在九七死去,也沒活過今朝

沒在九七死去,也沒活過今朝

沒在97時死去,現在也沒活過來

《香港製造》上映時我得幾歲,連戲院都未入過。中國收番香港20年,戲院再上,人大了看,別有滋味。20年的轉變那麼大,電影展露的議題仍息息相關。經歷時代沖刷,這套當年差點不能上映的電影,歷久常新,散發光芒。

在後生的時候死去,可以永遠後生

《香港製造》表面主題固然是「青春之痛」。開場時,女學生已飄著綠白格仔的校裙,一躍而下,一地是血。我們這個時代,比97更熟悉甚麼是學生自殺。青春的迷惘和痛苦是任何年代都有之事,男主角中秋後來也以自己的方式自殺了,但好像只有我們這個年代特別擔心他們。他自殺之前,走去天臺,說終於明白,是甚麼可以迫到人走投無路;卻又踱回來,死到臨頭難有勇氣。自願死亡很困難,卻又那麼多人去死。

儘管女學生自殺的原因,大家覺得很無聊,她愛上的靚仔PE阿sir,可能連看也沒有看就把遺書給撕掉,但年輕人就是這樣,你們認為很小的事,是他們的全部,哪管是一抹汗水。現在的專家社工家長出來指指點點,你們都年輕過,怎麼不明白。中秋和阿屏的媽媽說,早死有度好,在後生的時候死去,可以永遠後生,遺照上永遠是他們稚氣嬌麗的臉。

那個被大陸佬呃和包二奶盛行的年代

電影反映時代,裡面的中港關係講得很白:跟大陸佬做生意,但被呃錢,所以要隊冧大陸佬。啊,我想起某幾位明星開的華星冰室,和拿到創業獎的分子雪糕 labmade,都被大陸的 partner 騙了敗走,看來香港人還未被人呃夠。

中秋的父親包二奶,媽媽也容許她這樣做,當時很常發生,這些故事當年的電視台節目《乜乜追擊》同《乜乜睇真啲》做埋 documentary,這些documentary 不知殘害多少家庭。

20年後更進步還是落後

公立醫院醫生話,你去大陸買個腎,難保是從死去的腎病病人身上割下來的,換了也不好。到今天,我們多了勇敢港女番大陸打botox[1],朱咪咪整牙,但換器官?不了。

社工跟他們說,黑社會劈友唔慌長命,不如填器官損贈卡造褔社會。後來中秋想捐腎給阿屏,但未死不能捐也不能指名。公立醫院的醫生說:「這是要防止有人做器官交易」。不知社會進步還是退步,現在盧寵茂好像說容許指名捐贈了,而且高永文勁sell器官捐贈要變默認選項。連瀕死的妹也知道獲捐贈要排隊,她媽媽卻好想中秋死,懇求醫生讓女兒打尖要器官——下一代知道規矩,上一代卻自己想搞壞制度了。

我們的時代,好像比他們的時代更落後又更進步了。阿屏說,想葬在和合石,死後很容易就立了碑。現在人死,連骨灰位都無,要買無牌的、炒的,怪不得說,在年輕時死去比較好,起碼風涼水冷,輕霧繚繞,靈氣迫人。

「你哋啲大人有事淨係識走佬」

再深一層的政治意義,導演拍的時候,前途未卜,還是靠估,知啲唔知啲,預言卻命中了。中秋父親包大陸二奶還生了私生女,丟棄了他,出賣了他,就像民主回歸派一樣。廢青被丟棄的中秋憤怒,走去劈老竇,一如現在的年輕一代,找泛民晦氣。後來中秋發現包二奶是媽媽默許的,正正就是《中英聯合聲明》啊。

中秋的媽媽走了,他想念,卻又找不著,就像港英走了一樣,人去樓空。他說:「你哋啲大人就係咁,有事就淨係識走佬」。當年,多少人排完加藉又去排英藉,有事只識走佬,是很香港人香港仔的做法。中秋討厭媽媽還是想找媽媽,不想成為被遺棄的人,然後我們見到龍獅旗,歸英派。媽媽不好,媽媽打我,但也想要媽媽。

中秋幹大事後已無家可歸,正如我們整代沒有根的香港遺民。但上一代遠走高飛,個個鼓著荷包,揸著幾層樓,身懷外國護照,隨時一躍到英美澳加了。後來去老竇二奶屋企坐,來自大陸的她反而還說要多點溝通,多點上來,飲她煲的湯。剛剛主權移交,大家還未摸底,紅色力量自不然對香港仔比較客氣。那個耍著玩具的私生女,是新香港人嗎?

廢青本土派大預言

穿著純白校服中學生為了懲罰邪惡的老竇,可以手起刀落將自己老竇隻手臂下來,切下來的手臂直頭彈跳出畫面。事後還冷靜地把刀洗淨,放進書包——不是不知道後果,只是覺得應該做,值得犧牲。這樣的境況,是青春也是時勢迫成,你可以說他們蠢,但他們有他們相信的事。現在有些年輕人自願出去犧牲,做大家覺得很駭人聽聞的事,還不是一樣。

時代不能停格,在97年跟著綠衣女學生死去還好,以後的東西也不用承受,讓青春和輕淡的哀傷永遠封鎖在那如絲如霧的片刻。

[1] 打衰了中了毒有生命危險就回香港的公立醫院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