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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媽媽去金鐘

帶媽媽去金鐘

〔前〕

二十天來竟從沒去過銅鑼灣佔領區,昨天到那裡走走,是個平静的小社區,「民主流動教室」的環境很好。恰好有人分享,如何面對反對運動的父母,正受教了。

「說道理是無用的,因為很多人其實不講道理。」講者說。二十多日來,每天均努力應對媽媽-「暴力」、「被利用」、「阻礙別人」、「必然失敗」、甚至乎是「會學壞」……一切質疑的應對方法,其實早在網絡上整理好了。但媽媽都是這樣生活的-今天得了答案,而明天繼續質問。道理的交錯完了,就到兒子都敵不過的那一點關懷-「危險啊。」媽媽說。兒子只能應聲抱歉,在旺角、在龍和,都只望能守護一點今天、爭取一點未來。

「建議一個可行的方法,就是情感,帶他們到現場看看吧,讓他們感受一下那片氣氛。」講者說。恍然,悟到了一點點。

沒有甚麼期望的,只想先做了算。

〔後〕

在海富中心等待遲來的兩位姐姐,我著媽媽看看壁上的海報與新聞。她念念有詞,陳述著一些文字。文字的意義,她懂嗎?這不重要了,只想她起碼看過,不再只獃於井中。媽媽指著一張寫著「通緝」並附有照片的海報,說:「哇,佢俾人通緝呀。」她的眼神滿是惶恐,我知道她在警示我、也是在擔心我落得如此。有些無力,不想深究她認真與否,只匆匆說那人是毆打市民的警察,通緝不是真的。

四人用餐後,便走上預先想好的路線。這是走馬看花,這無法讓人理解甚麼,只想好好讓媽媽看看。

走上海富天橋,正值黃之鋒同學一貫慷慨激昂的演說,但聲音明顯沒能走進媽媽的耳朵。我在旁提醒:「而家講野嘅人得十八歲,但真係叻過你同我呀。」默然,我不應說無用的話。領她走往另一邊,介紹「金鐘自修室」,這就是所謂「會學壞」的環境了。她凝望了。我想,同學們在燈光下的努力,一瞬間讓她有點心軟;儘管她仍在嘮叨阻街的錯。

往添馬公園,途經我的帳蓬,媽媽與姐姐說太過細小。繼續扮演導遊,往龍和道,指示「光明磊落的暗角」所在,媽媽遙遙的看了一眼。走斜路到立法會前,是另一個集中營地。早前看了兩位青年貼在地上的文字,是真誠的心聲。帶她們讀讀,姐姐看著看著說這位同學想的很像我;而媽媽想是沒有興趣閱讀文字吧。

到了公民廣場外,說這是在九月二十七日沾到一點胡椒噴霧的地方。媽媽早聽說過,沒甚麼反應。續往前走,至添美道與夏愨道交界,說這是九月二十八日嗅到催淚煙的地方。一起默默前行,指那連儂牆,指那撐傘的像。

媽媽說:「啊,佢地喺到摺遮。」「佢地寫左啲字……」她正自行看著。兩度跨過階梯,行走的速度有點快,我理解她不會有興趣看一夜滿是創意的海報。演說的已是個不知名的人,聲音洪亮,但我們不可駐足。

海富中心門外,媽媽在往來的人間找著我:「喂,遲幾日會落雨,嗰到有得避。」我意會「嗰到」就是立法會門外。

「你有冇被?嗰到好大風。」我明白「嗰到」變成了添馬公園:「帳蓬入面有,你頭先睇唔倒咩。」習慣的帶著揶揄對媽媽說話。

「你唔係話有朋友一齊嘅咩?」「佢地只係間中黎下。」

回復沉默,然後別過。

走馬看花的參觀沒可能改變媽媽的想法。人說情感動之,最後卻發現那情感的一環,原來不是針對媽媽,而是針對兒子。媽媽的一言一行,沒有惹兒子絲毫憤慨;實在的一次參觀,倒是助他舒去了積壓已久的無力感-那是兩人之間的一種距離。

我好像跳出了一個名為無奈的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