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遲來的文章,始於去年(2007)10月,因生活和工作瑣事而擱於電腦內好久。近日得知「中大藝術2008」的系展將以「策展」代替「評選/比賽」,讓未讀過策劃展覽的同學小試牛刀。此舉既能趕上時下視藝圈潮流,亦對應已經畢業於藝術學院策展課程的同學,他們理應陸續「出手」但未見行動。於是還是草草寫完此文,以催逼自己為將加入浸大視藝學院的2008年畢業展系列作預備。
商場畢業展
(2007 年的某日)特意到MegaBox看(香港城市大學)創意媒體學院的畢業展。筆者近年所見的創意媒體學院的畢業展,其陳設方式都有點吃力。比方2006年在城大校內的展出,各人以展覽白板劃分各個同學的空間,各自展示自己的作品,各空間內彷如佈景陳設一樣,很有會展公司商貿展的藝術版攤位,突顯了創意媒體學生的工藝技術薄弱。至於今年(2007)在MegaBox商場展出,個人認為有利宣傳,積極將作品引入群眾眼底,而且突破以往一人一封閉展覽空間。對於空間的佈置,開放式展示空間有效地與商場的室內裝修配合,選用了淺灰白的仿石屎紋理的板作假牆,一種「無印」的灰淡調子,不像會展中商貿展覽攤位的艷紅艷錄蓋過了作品。不過各作品的陳設則顯示同學缺乏展覽經驗和技術。
近年畢業展中放影會的場數有增無減,流動影像明顯是大趨勢,反觀Object-base的展品或傳統藝術媒介既不是主流,同時露流同學彷彿早已活於電腦世界內,少了一份對現實世界的物質的敏銳,乏缺陳設實物的經驗和能力。陳家俊的《Walking Machine》展出了「機械人」一件,陳設讓我想起創新科技展的商務展銷示範,一個機械,一部電腦,而且沒有影片示範,沒有即場人員坐鎮介紹,觀眾只能冒著弄壞現場的手提電腦的危機,胡亂試行操作。(按:但機械由始至終沒有反應,誰知道電腦自己壞了還是觀眾弄壞。)
Reception有同學坐鎮,派展覽資料和贊助商布袋,導賞已成為各畢業展的指定活動。三個大Plasma播放著影片,如果是贊助商的美意當然很好,但其中兩個大Plasma緊緊相鄰,對出只有一對橫?,兩個Plasma內影片的聲效互相衝撞,仿如在公園看VCD,難於讓觀眾留心觀賞。
攝影作品顯然傾向商業攝影一路,對當代攝影和攝影本性的課題,如觀念攝影、攝影與繪畫的相融或相衝,似乎未有探討的意圖。當然只有一兩個同學的攝影作品不能反映整體同學的取向。不過很多作品用上黑框裝潢,其實未必能「一招走天下」,亦未致追趕潮流以鋁片拓底無框邊裝裱。筆者則喜歡其中以傳統紙框的裝裱,與清淡的展牆來得匹配。
另一作品以文字配以模型本應是基本的闡釋事件性作品的一路,但大量的文字欠缺適當的排版和編輯,有點拒人閱讀之感。相對於理工大學設計學院的畢業展,同學都有「文字過多,未能言簡意刻」,但每一個Booth的設計反映了參展同學的思維或美學取向,文字間亦有基本的排版。如果缺乏編輯能力,以大量文字表達自己的想法,反而削去了文字的威力。
筆者每次看設計系、創意媒體和建築系畢業作品,都感到圖象和文字間的角力,有時文字淹沒圖象來表達創作意念,或用上大量圖象都未能一針見血。從前以為只顧個人創作的藝術系學生才會Visual communication弱,或許在這個圖象泛濫和文字俗化的年代,我們都對圖象和文字麻木得缺乏編輯力。
傳統靜態的White Cube展覽方式未必合時,更不適合媒體藝術。對於展覽空間的定義,或可以推展至實質的展覽場館以外。可能以巡迴放影會及借Roadshow等視象平台更為有利。況且同學既然多依賴科技,甚至只是電腦作為主要創作媒介,倒不如以網絡世界作為展覽平台,前衞者不如花錢在SecondLife.com上建立展覽,直接同youtube等免費平台,以Hit rate代替參觀人次以利行政上的交代。
學院時代
香港藝術學院的展覽因為畢業人數似乎比去年少,作品件數減少令整體陳示作品的空間舒適。一出升降機,左面兩牆相接的L位上展出了一張橫幅相片,是顏珮琴的《我是好公民》。它紀錄了藝術家把街上某塗鴉蓋上白色,讓筆者想起Robert Rauschenberg 的Erased de Kooning Drawing (1953) (按:其實兩者沒有關係,作品見於註1)。其實單看相片不會知道藝術家的創作內容,倒是後來看了展覽畫冊的紹介和圖片才明白(註2)。展出相片表達無法留下的創作或有時間性的創作,從60年代的觀念藝術和表演(Performance/Happening)藝術已經明顯。但相片只是一種記錄還是自足的作品,還是應該思考。作品標題「我是好公民」沒有直接說明行動本身,反而成為藝術家這個(藝術)行為付予的個人解讀,局限了作品的開放性或可(解)讀性。另一錄像紀錄了藝術家把熱溶膠貼在行人天橋欄杆上,從一面拉到另一面,構成一絲透明的線。行人要走過,被線纏上才發現之。於是筆者認為周月華的《一根線》的標題與影像效果比較配合。近年觀念性和紀錄式作品在潮流和老師的影響下漸多,但同學對影像的運用或自身的意義未必有敏銳的考慮,於是為作品的重心增加了雜音。
藝術學院的陶瓷作品給我的印象,是向來有「模製」、「重複」、「一元複合」的關注的進路。但這次筆者覺得同學漸漸走出老師的影子,發展出較具個人性格。如朱王去的《瓷墨》以白瓷泥的液態特性,可能嘗試展示「墨」的意象。蔡飛燕的《一打》完成的瓷磚整齊的放於架上,後面卡板堆放著「(可能)不合格」同款瓷磚,像暗喻創作的過去,像徵成功背後的多翻努力,或者反映工業生產下的社會和人都被cloning的狀況。過去的陶瓷作品不乏在瓷器上加上圖案,工藝味,這次看到馮海慧的《漂浮》在抽象的造型上塗上圖案,但與抽象的造型,像在立體面上作畫,青、綠用色配以細小和弧線造型,與白瓷的清淡氣質相互配合。
看「中大藝術2007」,從畢業展到系展的作品中,畫作數量明顯佔大多數,作品以具象題材為主而且悅目,但筆者認為整體欠實驗性,對繪畫本身的發展小有關注。藝術系同學某大部份都是以藝術創作為專業,理應找到實驗性的一路或關注繪畫美學的作品,但事實並不如是。個人的粗略觀察,藝術學院與藝術系的繪畫作品中都缺乏實驗性或前衛風格。其中以白牆作為白畫紙掛上如布偶半平面作品,雖不是筆者杯茶亦缺乏處空間的敏銳度,但在以說故事為主流,跳不出繪畫的扁平的繪畫潮流下,以三維空間作畫紙,以場境與(立體)繪畫結合已是一點前進。
綜觀三個畢業展覽,都有感年青一輩刻意面向大眾,明白普羅大眾對美的口味,積極尋找特別是傳媒及畫廊的認同,反之實驗性及前衛性明顯減少,對本土視覺藝術的發展未能有長遠幫助/刺激。近年由藝術公社辦的 (每年暑假)只是邀請各藝術院校畢業生自行參加。缺乏策展或清晰主題,自然難於梳理各學院藝術風格的走向,惶論為各校宣傳或造勢。也許業界相信畢業生當中沒有多少個留得下來成為香港藝術另一中流砥柱,所以何必勞心。學生「出爐」,勝在多一個展覽,多一個數字。
不過筆者喜歡創意媒體和中大藝術的展覽場刊,除了畢業生/作品簡介外,還刊出不同文章。創意媒體的畢業畫冊發表了師生的訪談,為畢業生的作品和課程都提供了一個概略的理解,中大藝術向來以畢業展、學系畢及邀請展三合一,在展覽規模和形式上有效大的發展和變化空間。筆者向來強調要示顯一藝術學院能培育藝術家以外的藝術專才(註3)。2007年畢業展的場刊和展覽都展示了史科同學的畢業論文或論文摘要,正好表示系方身體力行的對藝術書寫和史學研究的基本支持,否則何來要求方間增加文章發表空間。此外同時出版《中大藝術2006》,當中的訪問和專題文章,為中大藝術2006及過往的「中大藝術」展覽提出了不同觀點和觀察。這兩書的「新」內容未必非常吸引,但絕對能為這兩批畢業生的作品提供不同的參考。於筆者而言,這能充實了向來平版的畢業展畫冊,亦見畢業生的誠意和用心,應持之以恆。
註1: http://www.youtube.com/watch?v=tpCWh3IFtDQ
註2: 《藝術學士課程畢業展2007》,香港:香港藝術學院,2007,頁36-37。
註3: 梁展峰:「山居筆記」,《中大藝術2000》,香港:香港中文大學藝術系,2001,頁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