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八年十月二十日,行政長官出席香港大學「教育的香港故事──下一章」研討會,為自己與一名中國籍男子喊冤道:「近年社交媒體資訊膨脹衝擊住青年人嘅價值取向,同時沉迷網遊、網絡欺凌等社會問題亦都困擾住各國,例如最近我本人同埋劉╳華先生就因為同一個議題,成為咗網絡欺凌嘅目標。」句句有病。其中一句,甚至政府新聞處發布〈致辭全文〉亦未便收錄;筆者不忍,特此為文勸其親友為佢延醫診治。
患者一口咬定各國所受困擾,禍起青年價值取向被衝擊、沉迷網路遊戲、網絡欺凌,是為未審先判;判詞散見各大報章電子版、實體版,則超越網絡欺凌、構成「現實欺凌」。子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患者訴諸網絡欺凌,以表自己不甘網絡欺凌,似乎未讀過《論語》。
孔聖人又話:「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例如魯國正卿季孫肥備受盜賊困擾,請教文宣先師,對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同理,若非首長好勇鬥狠,樂於欺人,即使特區政府獎勵青少年從事網絡欺凌,重賞之下不必有「勇夫」──行政長官談及網絡欺凌時,昧於反求諸己,似乎未讀過《論語》。
何況全港最熱中於網絡欺凌,搞得有聲有色、成行成市啲老行尊,件件合資格申請長者咭──網絡欺凌產業鏈上,為首一隻花甲經驗老到,供職《英文星報( The Star )》期間就借葉問喪事做過文章,激出其徒李小龍「同眾武師直衝報社,大發雷霆要和作者理論」;歐錦棠〈正派?〉一文並謂該名小報( tabloid )記者當場「被龍哥氣勢所懾,覺得今晚瞓醫院多過瞓屋企,於是推說作者和負責人都不在」、「逃過大難,還因瞞騙過關慶幸」,三十幾年後憶述猶沾沾自喜。一三、一四年「讓愛與和平佔領中環」運動興起,此老更託名「沉默的大多數」,藉詞「保和平」、「反暴力」,糾集一幫無業「藍絲帶」網民獵殺「黃絲帶」學生,起底有之、投訴有之──其中一名受害人,正是筆者師弟。其時老者不安於位、與朋友絕交、視少者如土芥如寇讎;官居政務司之患者聽之任之,似乎未讀過《論語》。
卻說「沉默老祖」倡亂五載,幕後軍師乃同年一名黥徒,立法會議員生涯隨「盜竊」、「偽造帳目」、「公職人員收受利益」、「公職人員行為失當」四項罪名成立,鋃鐺入獄告終;東窗事發,竟敢自比慰安婦、自稱「先被《蘋果日報》強姦、再被廉政公署輪姦」,肆意「二次傷害」大戰生還者與死難者。至於難兄難弟經之營之、不日成之一座山魔宮中,老是常出現一位撰稿人、受訪者,則為小桃園飯局座上客;許是慣與「江湖猛人」暗中同檯食飯,從此畏光,睇人唔順眼輒以白色恐怖、麥卡錫主義帽子相加,可謂「標籤化」大王。上述三大語言暴力專家,均為白頭翁,不可謂「青年」。〈為政第二〉開宗明義云:「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僅餘魑魅魍魎支持特區政府依法施政、填海造地,而行政長官不思改弦易轍──似乎未讀過《論語》。
一九九七年以來,港事日非,極於患者行政長官任內──試看董建華、曾蔭權、梁振英《施政報告》二十卷,可有任何一卷容得下一座佔地一千七百公頃、耗資港幣一兆圓之人工島?患者自命「官到無求膽自大」,無怪乎惡向膽邊生。牟宗三先生曰:「殘唐、五代衰亂,世道人心敗壞。人無廉耻,這是最大的慘局。」孫國棟先生曰:「個個人冇道德,咁你政治就一塌糊塗;政治裏面你冇好人,就自然冇好政治人才啦;冇好政治人才,咁就一切制度都係壞㗎啦。所以冇人才、冇政治道德,尤其嘛當時候政治上面係極權嘅,咁呢樣事幹呢同五代裏面嘅情況亦係相似。」本地政局之絕望、政客之無恥,直追五代,而患者以為香港青年尚有興趣討論政治、參與政治、臧否政治人物,獨不聞孔子所謂「邦無道,則卷而懷之」耶?自視過高之餘,似乎未讀過《論語》。
又,患者一個月前揚言:「市民因為要喺一啲鐵路站等咗好耐,好徬徨,唔知道究竟有車搭、冇車搭嘅情況之下呢佢係好嬲、好不滿,所以喺咁嘅情形之下呢攞特首嚟出吓氣呢,係冇問題嘅!特首係可以俾人鬧嘅!」言猶在耳,復聞患者自怨「成為咗網絡欺凌嘅目標」,自曝特首其實唔鬧得。孔夫子教人「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先行其言而後從之」、「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患者悉數背道而馳──信乎未讀過《論語》。
患者盡可以堅稱自己讀過《論語》、自己受到網絡欺凌,「可是這有何意義呢?我雖可自欺,理不可欺。不可免之『罪』與『苦』不會因個別心靈之蒙昧而有所變易。」勞思光先生如是說。然則遼太宗耶律德光肯學中國、能用漢人,治績勝過晉高祖石敬塘、漢高祖劉知遠;金世宗完顏雍尊儒,致「大定之治」,世稱「小堯舜」;蒙元奄有中國並中國之,始於世祖兼「儒教大宗師」忽必烈禮聘姚文獻、許魯齋等碩儒侍講治道與理學……特區政府上自行政長官,下至狗仔隊員、前線警員苟能多讀儒書,待港人以契丹主耶律德光、女真主完顏雍、蒙古大汗忽必烈之仁,不亦蒼生之幸乎?嗟爾公僕,宜乎圍讀吓《論語》。
子曰:「苟有用我者,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二六年落成之公務員學院,開設《論語》、《孟子》等課程,則三〇年香港,復燃一點希望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