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秦始皇焚書坑儒,到毛澤東批臭老九,文人書生無不成為政治運動的針對對象,今日,則是記者、學者首當其衝。電台上,土共群眾炮兵每每二話不說,就指責電台節目只找蔡子強、馬嶽、宋立功等民主派學者,現在連李彭廣都被維園阿伯臭罵。(見另文)下面這篇文章,又是一例。這已經算是拿了一些 "證據" 出來的了。
點名人身攻擊,鬥挎鬥臭方休,已是香港最新政治形勢的一個主調,目的無他,只是想令其他不希望如此被點名的 "正人君子" 收口罷了:
----------------------------
新聞讀得很仔細,留意有以下兩則報道:《太陽報》題為《警拘涉打人婦惹投訴》(2005-01-02)
…… (領匯元旦遊行)期間,一名22歲姓李女子派發單張時,被群眾喝倒采,63歲的許婆婆與李發生爭執。許婆婆涉嫌打傷李的手臂,警方當場拘捕許,列作普通襲擊處理,許婆婆獲准以500元自簽擔保離開。但十多名遊行人士指警方偏袒李,到海傍警署理論,並揚言投訴處理案件的警務人員。
同一事《文匯報》題為《女生婆婆爭執齊上警署》:
……女子面對眾人噓聲難以下台,婆婆的手一碰到她便大叫,說婆婆打她,雙方發生爭拗。
警察到場後將兩人帶返警署協助調查,該女子被帶往警車時情緒激動,並一口咬定是婆婆打傷她。在場多位遊行人士,包括一名持大陸證件的遊客均自動為婆婆作證,認為婆婆實屬無辜,警察不應連婆婆都一齊帶署調查。
很明顯,當日鍾庭耀及由他督導的「香港大學學生研究隊」在遊行現場頗不受歡迎,鍾本人也說「本人和我們的研究工作人員,在現場亦偶然遇到不禮貌的對待」(《信報》《反政客遊行的深層意義》2005.1.8,以下簡稱<深層意義>)。問題來了,假如鍾一向是個講事實、態度客觀、做中性數據調查的學者,因何會惹來反感,甚至禍及掛他招牌的學生?鍾不斷說自己在現場(代表「真實」,行文間不斷以此搭夠數字上的不足),我何嘗不在現場,倒確實聽到大眾不滿的社會風氣,包括不斷偏頗地為官員打分的民調。帶著若干疑問,細審<深層意義>及另兩篇由調查學生撰寫的文章,當中,以讀鍾庭耀<深層意義>一文最感驚訝一學問、學者,竟被冒充到這個地步。
鍾庭耀偷換政客概念
鍾文的深層總結無非兩點:一,遊行矛頭指向「政客」;二,語言暴力歪風不可長。此亦是報紙小標題,或謂由編輯代擬,倒也沒有歪曲其文章原意。
鍾文有言:「現場所見和調查數據都明確顯示,遊行人士所不滿的『政客』,其實主要是指鄭經翰,而梁國雄和陳偉業則屬次要。可以肯定,絕大多數遊行人士都是衝民主派而來的。遊行人士所指的『政客』,其實只是『民主派政客』的代名詞。」
當然,是讀得明白鍾背後的「邏輯」的。本地奇怪地將「民主」觀念劃歸「民主黨」(一個組織),而且黨(指組織)、派(指風格或理念)二字混淆。而與這個「黨╱組織」親和的力量叫「泛民主派」而不是「民主『黨』聯盟」。近年有一叫周子的「市民」不斷登廣告,不忿傳媒習用「民主黨」為「民主派」,並等同民主。是有問題的,語言搞不好,價值判斷也亂在其中。部分傳媒一直不肯搞清楚「黨」(代表組織)、「理念」之間的分別,有心抑或無意,不得而知,使得大家覺得民主黨或泛民主黨聯盟就是民主的象徵,而有位該陣營的議員確被部分傳媒吹捧為「民主女神」。而不被本地傳媒簡稱為「民主派」的一二本地政黨,其全稱何嘗沒有「民主」二字。
鍾完全明白「政客」一詞的負面意義,他只不過是想偷換概念、搞亂概念,當本地黨、派不分,以「民主黨」等同「民主」時,鍾一時「政客」一時「民主派政客」,引導讀者認為當天的遊行人士是一群反民主的人。
難忘葉太遭人身攻擊
假如不善忘,且想一想葉劉淑儀。只問事實,不管你喜不喜歡她,你都得承認2003年的七一遊行中,她何止被語言暴力,簡直是被極度人身攻擊,甚至不止於被罵「狗官」,連帶與工作能力無關的髮型也被蹂躪嘲笑。真的不能太善忘,一位本地政治漫畫家甚至製作豹紋內衣玩偶,玩脫衣服,將掃把頭公仔的衣服一件件脫下來,即現出豹紋三點式內衣……。寫得我血脈賁張,憶述也覺其暴戾。然而,那陣子,學者如鍾庭耀、創作報、最有公信力的某報,以至李大狀(近日在專欄撰文反對大眾對鄭議員人身攻擊),都沒有將語言暴力及人身攻擊放在眼內。
詭詐之處是,近來很多原則的提出是對的,問題是究竟何時提出、怎樣提出。對於一些抽空歷史時空你會同意的議題的很學術、很專業的討論,作為嚮往民主進程的市民,你(對民主)有所求、求參與,不能只實踐在投票一刻,還須平日也有付出,例如多讀報(翻一兩份做對比)、跟新聞、甚至多讀歷史,從具體歷史脈絡下、更細緻地判斷是非。
鍾文指摘日前元旦遊行有語言暴力,並把近日的語言暴力上溯至文革、共產黨的農民革命(真令人失笑),當然也橫掃一腳維園阿伯。其「宏觀視野」何其精采,卻看得人異常悲切:學者、學術態度是這樣兒戲的嗎?
數字被粗製濫造舞弄
鍾的鴻文「客觀」地自言不足,「現場派發3821份單張,……結果五天內回收325份……,回應率為8.5%」,數據委實偏少。且來再跟他算一次數字,這8.5%不是全體遊行人數的比例,是過萬遊行人士當中、派出去的問卷、又收得回來的8.5%。假如真是個嚴謹的學者,應視此次調查為不成功,也容不得他有合理基數去寫「深層」分析。要寫就頂天立地寫評論,不要藏頭露尾,躲在本來就難說是學術研究的民調背後扮「做研究」,這是偽學問。
以他當年被轉折探問工作狀況即感學術自由受壓的脆弱度觀之,他在元旦遊行不受歡迎、有同工被「騷擾」,能相信他有定力把分析歸結得不帶情感反應嗎?
數字奇觀還見於另一位「學者」,因為報載有組織「接載約二十名參加街坊」去遊行,之後一起午膳,再一同參與大球場賑災活動,即被科技大學社會科學部助理教授馬嶽指點:「這是左派慣常的動員方式」(蘋果日報,2005.1.2),評得多有社會行動研究的架勢。潛台詞是遊行不是自發。且注意,那不過是萬多人中的二十幾人。
「學者」,懇請尊重你們的「學問」。而你們,在大學教導一批又一批的年輕人。我們還可以不心寒嗎?
轉載自成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