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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志剛:很久沒有再叫「理想」這口號

編按:張志剛仍是看不過眼學生佔據了「道德高地」而不知實踐。道德高地是無限風光還是險峰,學生是否危危乎的在上面單腳站立,已有熱烈討論不停進行中。而張生似乎偏愛另起爐灶,另立高地——所謂的「經驗」。有了經驗,沒有口號﹐沒有理想,不知在實踐甚麼,還是可以高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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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國大陸走走,在深圳書城逛逛,又或者到網上看看,那就很容易明白,現在中國大陸的實際社會環境和五六十年代根本是兩個世界,中國內地的學術開放自由,和香港幾乎是一樣,內地學生一樣放洋留學,中國大陸叫得最響的口號是和國際接軌,中文大學的任務是為中國振興大學儲才著力,卻對國際化視同毒蛇猛獸,這已不是在理想的呼喊和實踐上的分歧,而是對中文大學的理想存在嚴重不同的解讀。

 年頭不一樣,做甚麼事都是新作風,以前在大學教書是優差,現在則是教學研究發展社交政治曝光樣樣要兼顧。以前畢業生步出校門,和大學的關係已經轉疏。

 但現在大學互相激烈競爭學生,競爭政府撥款,競爭社會資源,畢業舊生的網絡就成為大學發展的重要資產,校友事務越來越重要,團結校友的活動也越來越多。年前是香港大學九十周年校慶、港大不惜工本,印製了一本校友的威水名錄,這名錄就像「國慶」閱兵榜,把歷年港大的精英一一展出,百年老店,如數家珍,當然不是其它歷史較短的大學也以比擬。

 中大的歷史比港大短,但也有四十多年,四十多年的教育栽培,已經是一個世代的人才了,日前在校友日重回中文大學校園,新建築、新設施當然是吸引遊覽的目標,但正在就讀的大學生就雙語教育問題的大字報似乎更吸引已畢業校友的注目。幾位朋友看完這些大字報,都不約而同地表達一種感受,這些言論和我們的想法就好像是在牆裏牆外的兩個世界一樣。那些學生講的東西不能算是錯,但卻不是大學的整體,更不是大學在現實情況下的整體。

 理想這個名詞是很美麗,任何人一談到理想,又或者堅持他是代表一個理想,那他就佔據了道德高地,而理想卻是學生最愛講的話題,大學生一講理想,大學校長和大學教授都要給比下去。撫心自問,我們也是在這同一間大學上課,也是跟隨那些教授,也是唸那些課本,但好像離開了校園之後,我們真的再沒有經常把理想這兩個字掛在唇邊,那因為是我們這些大學畢業生已經沒有了「理想」,又或者我們是背棄了「理想」。

 反覆思量,真的很久很久沒有再叫「理想」這口號,但自己又不能算是沒有理想,最後想通了,我們已經過了呼減口號的年代,我們是進入了實踐的年代,呼減口號當然可以不著邊際,實踐理想則不能不理性現實,中文大學四十多年來訓練出一代的人才,對中國的振興與現代化的偉大任務,相信著力不少,貢獻良多。

 中文大學的偉大使命,不是僅僅狹窄地定義在用中文(現實是廣東話)來教學。最大的任務,是要為中國儲才,為中國振興大業盡力。這個才是中文大學偉大使命的遠景圖像,最喜歡叫理想口號的是新亞書院的學生,但新亞的創校老師是錢穆先生,錢先生的傳略我也讀過不少,記憶中錢先生也講過類似的說話,而錢先生在香港創校時是中國年代史的其中一個轉折期,而新中國的誕生,其實都是整個中國現代化過程的其中一個部分,前路還是迷迷糊糊,要不斷走過歪路,再修正,這是一個由古老文化大國走向現代國家的必經之路,而極左的路令中國傳統文化受到相當大程度的影響,而中文大學為中國儲才、為國家振興努力就在這個轉折時刻發揮了最大的作用。

 我以前讀過一篇錢穆先生勉勵畢業生的講話文章,但隨手卻翻查不到,那文章的大意是大部分畢業生都是平平實實的工作,但在平實的工作中來貢獻社會,貢獻國家,這已經是實踐了大學的理想,這就是通達大儒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絕大部分的大學畢業生都不是一鳴驚人,氣冠群倫的人物,但在生活中實踐,不停累積,薪火相傳,那個影響力卻確實驚人,回顧過去四十年,那就是中大努力的寫照。

 我對那些對國際化質疑的師生也很體諒,在大學校園中,始終是叫喊理想口號的最佳地方,但在叫喊理想口號的同時,也不妨看看整個國家和世界的發展大趨勢,和有無數懷著同一信念而默默工作者的辛苦耕耘。

張志剛
文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