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拈來小思的舊作《香港家書》,當中有一篇叫〈香港身世〉的文章,在這陣聖火傳遞、奧運在即的時候,讀下去很有味道和感覺。
小思在重覆望著和想著李麗珊拿奧運金牌的一刻,聽著那句百感交雜的「香港運動員不是垃圾」和背後奏著的英國國歌。頓時間,長洲人、香港人、風帆、運動員,都變成了一些複雜的身份,急需尋找認同的落腳點。
小思在文章的末段是這樣寫的:
為李麗珊勝利、為香港勝利﹣﹣一切交疊淩亂。我流淚,但卻不知道為誰,為甚麼事而流淚。看著李麗珊流淚、記者流淚、友人流淚......聽著李麗珊說肺腑之言、勵志的話,旁述者重複無數遍不必多說的話,香港人激動歡呼。我默默流淚,竟然不知道為甚麼而流淚。
這種不知道的空白感,時空轉移嫁接到今天民粹沸騰的聖火傳遞,是否得到了認同,令它不再空白,變得充實?當英國國歌不再是背景音樂,取而以義勇軍進行曲的進行式為我們重塑家國情懷,真的有效地解開了香港身世之謎?英國的殖民幽靈徘徊著,我們未有好好清理它,卻抽空地硬套國族意涵,這是否就等同愛國及對國家的忠誠?
英國殖民地歷史,明明的是構成我們那種「不知道」的身份意識,但今天的國民教育,以拯救的高度,取消了這段習以為常的「不知道」,把無厘頭引導到有條不紊的萬眾一心。這種猶如宗教的「洗底」,我感嘆只在陳冠希身上引來別人的偷笑,而沒有在後九七的「香港人」身份建構中獲得關注。
身份意識很難達到一種搞得清楚明白的理想彼岸,這是由於理想往往是以絕對暴力所促成。但承認多元與錯綜複雜,有時實在需要無比的耐性。或許小思的「不知道」的感受,在這刻只會變得愈來愈強烈,而非平靜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