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問:吳彥俊、鍾宇傑
文:吳彥俊
在中大內,學生和工友之間的關係似乎頗疏離,偶爾或會打聲招呼,但卻沒有什麼深入的溝通和了解。而工友在校園規劃的角色中完全缺席,比學生的情況更為嚴重。我們特意邀約阿心(化名)做訪問,希望透過工友的工作經驗,整理一下校內不同角色如何參與社區的運作,又如何被這個社區影響。
中大就是一個社區
阿心是一名頗具年資的清潔工,其所屬的小組負責清潔幾幢教學樓。學生和教授每日坐過、踩過、.過的課室、地毯、廁所他都有份清潔。教學樓內如發生爆水管之類的突發事件,亦由他們處理。當校內有新的建築物落成時。原來「入伙」工序都是由清潔工處理,阿心形容過程猶如「開荒」,要在清理石灰、打臘,才將一個建築地盤變成一座可堪使用的大樓。
雖然工友工作如此辛苦,但有人會覺得,工友收錢為同學辦事天經地義。阿心淡淡的回應:「人與人之間唔係只係得錢,都要講感情。」相信亦沒有學生會把職工視為一件工具,我們之間的關係不可能只約化為學費與勞動的交換。在同一個空間共同生活,即使陌生,同學都會感受到工友為他們付出,大家的關係仿如朋友,甚至可比家人,「其實對你地仲多過對屋企人,每日八個鐘,成日見口見面。有時同D同事都會講起你地,佢話『放假幾日,你估班死仔點樣呢?』,用咁多年去建立一個關係唔係簡單架。」
基石上的官僚大樓
明明大家的關係如此接近,但學生對工友的實際狀況亦不過一知半解,甚至不曾知道他們正為我們的福利而受苦。LSK、醫學院最近有些微型的餐廳開張,有時朝早匆忙趕上課尚可買份早餐,都算是校方的德政,但原來都會影響到工友,「原本個度做D同事,每日要係lecture theater倒既垃圾可能係兩包。而家多左呢D餐廳之後,要倒成八包,個D包係好大包架。可能同學轉堂既時候,出黎買個熱狗,咁又入去食架喇,咁就變左D垃圾全部都係由我地同事去清,增加左佢個workload。仲唔係一日半日喎,係everyday。」
阿心聞得同事的苦況,就向上司反映並提出改善方法:「增加設施我地支持,為學生方便,岩架。但係做生意既人(餐廳),係咪應該有責任要處理呢D食物既問題呢?係咪有責任去協助清理D垃圾呢?」然而,管理層一句「呢個係大學Policy」就拒絕跟進。
基層員工從來都沒有權力參與實質的決策。例如物業管理署內部的工作編排,全部都由經理與科文(foremen)負責,阿心這類前線員工只獲知會。如覺得分工安排不公,只能向制訂工作的上司投訴,當然亦不被理會,阿心亦只有無奈接受,「大石壓死蟹,你要食呢碗飯,你就要照呢個遊戲規則玩。」
權力誰屬?
但阿心性格剛強,被迫硬食之餘亦質問上司:「我呢碗飯好似唔係你畀我食架喎,你D權力都係來自大學,唔係你架嘛。」
權力來自大學。那麼誰才有資格掌控這種權力呢?
現任校長沈祖堯認為大學的領導者需要具有學術成就、行政經驗、對大學的理念有所堅持。這種精英式的管治思維似乎不只存在於校長的人選,更滲透到現時整個大學的決策架構:彷彿經理就會比基層的員工更「專業」,能夠更有效地行施權力。而實際上,教授、醫生或會是他們專屬範疇的專家,但不代表規劃亦是他們的專業,不足以為壟斷管理大學資格的合理原因。一群管理高層坐在辦工室,在一張中大校園的大藍圖上指圈畫圓,只能夠透過代入、假設、想像去猜測校園內的情況及各持分者的需要,然後將他們自覺完備的方案套入現實的中大校園,指點手下去領導前線員工。
而阿心在訪談中,好像展現出另一種管治的可能。基層員工多在前線工作,他們就是大藍圖之中,一個個活生生的社區持份者,切身地承受規劃所帶來的各種便利與痛苦。與此同時,他們親身參與,看得到校園管理的需要;長期在崗位中工作,掌握深入而具體的管理知識,就是一種專業。例如清潔工就比誰都要清楚各大樓內垃圾筒的實質使用量,哪一幢大樓需要更多人手清潔。阿心指出,部份地方常要每日清潔,但實際使用量卻不大,只因行政部門作風因循,就被迫保留習慣,徒添工作。
「有個咁乾淨既廁所,你有冇諗過邊個幫你洗架,唔係D經理幫你洗,係D基層幫你洗架。D園藝靚唔靚,都係D園藝同事幫你身水身汗整好D花花草草,如果一日之內冇人掃街的話,條路會點?好多野係大家群策群力出黎,你唔可以忽略左基層呢班人既聲音。」一種從下而上,由實質參與者共同編織的規劃方法,想必比坐在冷氣房內自行幻想出來的政策,更有效針對參與者在社區之中遇到的問題。雖然現時基層工友沒有權力,但他們不必然是個需要被同情、等待援手的永恒弱勢。在一個更合理的制度下,他們就可憑自身累集的知識和經驗,反過來主動參與,共同規劃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