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Jeffrey、寶(中大左翼學會成員)
“A thousand students can stop a train, but a thousand train drivers can stop a country.”
Dan Swain, "The student movement today", International Socialism 130, 5 April 11.
在星期日警察使用過份武力之後,職工盟發起全港大罷工,而網上亦有市民自發響應,以示對政權的不滿。事實上,這是自八九六四以來,首次針對政權的工業行動。眼見碼頭工人表示要以罷工來答謝年半前學生的支援,真的煞是感動。但坊間似乎對罷工不甚重視,亦甚少就政治性罷工作出深入的理解:究竟政治性罷工與佔領街頭有什麼分別?罷工與民主運動又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我們要支持這種罷工?當下政府似乎正在籌劃下一步的行動,就讓我們把握這片刻的寧靜,反思有關政治性罷工的種種,並嘗試擴闊大家對這場運動的想像。
政治性 罷工的戰略意義
佔領運動現在遍地開花,的而且確能干擾日常的社會秩序。譬如說佔領區的銀行已不能照常運作,附近的商舖亦已經關門,交通系統亦有所窒礙。這些社會停頓(social stoppage)已經實實在在影響經濟運作,令當權者畏懼起來。但佔領運動的限制是,一般打工仔除非請假,否則很難跟學生一樣,由朝到晚持續佔領。即使他們支持民主,很多時候都只能到場聲援幾小時,然後回家休息。(這不就解釋了為何清晨和夜間佔領的人數相差這麼遠了嗎?)始終在沒有工時規管、老闆打壓政治表態的香港地,工人能到場撐佔領運動已十分難能可貴。
但罷工則不同。第一,罷工對日常經濟的影響,遠比一般街頭佔領為大。還記得在碼頭罷工期間,李嘉誠及和黃管理層進退失據的樣子嗎?其時,他們每天的損失是以「億億聲」計。又試想像一下,如果不同交通工具的司機都罷工一天,癱瘓香港的交通,這對政權的穩定又有多大影響?須知道一旦工人罷工,生產/服務就無法回復正常,商家的利潤就會減少。假若政權不回應工人的訴求,工人最強大的武器就是不斷罷工來癱瘓經濟,令統治階級「無佢地乎」(你總很難想像,政府會用武力迫使工人重投工作,雖然二戰時曾經出現過)。如果各行各業的工人都進行罷工,這無疑會叫政權和資本家無所適從,令普選的籌碼大大提高。
第二,工人可以佔領自己的工作場所。在外國的罷工,這是十分慣常的做法。佔領工作場所不單可阻礙生產/服務,更重要的是可以在職場設立糾察線,攔截沒有罷工的工友,使他們不能再輕易決定繼續上班。這無疑是個絕佳的良機讓工人充權,思考普選與自身福祉的關係,不再政治冷感。事實上,香港長年累月將民主和民生區分開來的想法,正是普羅大眾難以政治化起來的重要原因之一。
普選與罷工
你可能會疑惑:「為什麼要將經濟議題與普選扣連一起來理解?要透過罷工來損害資本家的利益去爭取普選呢?」這就不得不從中央對普選的理解講起。當基本法委員會主任李飛回應公民提名時,他就指出,要保持香港的經濟地位,就必須保障工商金融界的政治經濟利益,不能搞福利主義。換言之,中央硬要令香港的民主進程停滯不前,就是要保障資本家的利益,維持他們在政治上的霸權地位。因而,當下進行政治性罷工,就是向資本家宣戰,增加普選的籌碼,迫使他們在政制上作出讓步。
與此同時,我們亦必須表明,以罷工爭取普選就是要確保民主化後的政府會增加福利開支。長年以來,特區政府都向商界傾斜,拒絕向貧苦大眾提供多一點的保障,結果就造成當下貧苦懸殊的局面。固然代議民主有極大的限制,但我們必須了解到爭取普選並非只是為了選票,而是希望以它來改善低下階層的生活,包括:舒緩地產霸權、落實最高工時和標準工時、減低學債問題、推行全民退保及集體談判權等等……簡言之,就是要重奪屬於我們辛辛苦苦的勞動成果!
政治性罷工之難
無可否定,香港工人要進行政治性罷工的成本是十分高昂。因為在香港這個缺乏勞工保障的地方,工人在罷工期間沒有收入,甚至要面對秋後算帳的壓力。更離譜的,公司會將罷工工人列入該行業的黑名單,使他們永不受到錄用。另一方面,主流媒體亦會不斷抹黑工人,指責他們損害香港經濟(但試問,這是誰的經濟呢?)。正因困難重重,學生和市民更要像碼頭罷工時一樣支援罷工的工人,讓他們有更大的誘因站出來,一同對抗這個政商一體的結構。
迄今,教協、太古飲料職工總會及碼頭工會都已經用罷工來爭取普選,這絕對值得支持。不過,這種程度的罷工真的十分微弱,難以動搖政商的霸權地位,絕對未足以震懾統治階級放棄不民主的制度。一般普羅大眾還是安在家中,接收主流媒體的資訊,不明白佔領街頭與他何干。所以,即使在短期內難以鼓動群眾進行罷工,至少可嘗試在不同地方擺設街站,讓更多底層人民知道民主與民生的關係,促使他們能夠捲入這場民主運動。
結語
歷史不少國家民主化的經驗,往往是學生運動聯同工人運動齊頭並進,政權才作出讓步,開放民主選舉。波蘭如是,南韓如是,篇幅所限,難以一一談及。但工人階級在民主化過程的重要位置,實在不難理解。就如文中所述,他們是主宰經濟運作的一群,國家和資本必須回應他們的訴求才能繼續管治。
然而,在香港這場民主運動,大家都尚未見到大量工人階級團結一致以罷工來對爭取普選。這當然並非偶然:香港的工運長期都處於低朝,市民一般都不重視罷工,亦不了解罷工如何影響政商一體的結構,結果工人就不願對抗老闆走出來罷工,形成惡性循環。但這種想法必須扭轉。我們得藉著這場運動,重新明白到罷工的重要性,以及民生與民主之間的關係,使得普羅大眾可以站在我們這邊。
當下,不少市民已走上街頭佔領,做出比以往激進的行動,明白到堵路和社會停頓的意義,這當然值得欣喜。但將群眾的不滿情緒和行動力,導向一個能使政商顫抖的方向,使得統治階級開放民主選舉,正是這場運動的關鍵。如何令曠日持久的佔領運動擴大戰線和群眾基礎,實在是燃眉之急的問題。
不要忘記,中共這個自稱是社會主義的國家,最懼怕的就是獨立於黨體制外的工人運動──試問它有什麼正當理由去打壓工人呢?他們不是自稱代表工人階級利益的政黨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