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六參加了維園的十六週年六四燭光晚會,但跟過往不同,今年筆者並沒有在那中元節一樣的燈海中悼念亡者,而是跟同行的拍檔守在場外,為民間網站「獨立媒體」努力籌款。
自去年十月,「獨立媒體」開始正式投入運作,旨在推動香港民主運動和社會運動,為香港形塑一個不受政權、財團、政黨支配的公眾平台,鼓勵公民参予,這可算是七一民間社會起動的其中一項產物。跟許多民間小團體一樣,「獨立媒體」的營運資金,除了來自朋友的捐助外,便得靠贊助以及籌款了;而一年一度的六四燭光晚會,正是本地許多民間小團體的其中一個籌募經費的重要日子。
過往參加六四燭光晚會,在進出口處遇上不同的民間小團體,總是行色怱怱,以跟陸運會跳遠比賽一樣的步伐與速度,擺脫迎面而來的「戴矢偉」與「小志強」,儘快在場內進佔一個有利位置,等待一支蠟燭,化身成為一百二十分鐘的民主女神。不過,今年筆者所站的位置不同了,機緣巧合,得以從另一角度,貼身觀察這些容易給人忽略的團體。
跟大會「指定動作」的悲愴與沉重不同,這些小團體傳揚民主的手段都比較輕巧,襟章、T恤、書籍,五花百門,不一而足。當然,此等場合,政治明星總是少不免了,余若薇、吳靄儀等當起臨時的1666小姐,又怎不教路人甲乙丙眼前一亮?
不過,筆者當晚最留意的,倒是一些默默耕耘的人物,他/她們的樸素,他/她們的始終始一,與跟紅頂白的大政治世界,正好構成了一個强烈的對比。
其中的一個例子,是E。E是本地藝術團體進念二十面體的第一代成員,跟林奕華、何秀萍等「同門」相比,E並不特別顯眼。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筆者發現,每年六四都有一批紀念襟章,在晚會當晚以及一些二樓書店免費派發。原來是E的傑作。襟章的設計,簡潔有力,而最令筆者難忘的,是回歸後其中一年的設計:襟章上佈滿了數字,卻獨獨缺了「六」「四」。
筆者已許久沒有碰上E了。同行的梁寶說,在晚會當晚碰上了E,真好,因為E仍然跟朋友合力設計、製作他們的六四紀念襟章:54, 64, 71,_________
一切不言喻。
是什麼驅使了這種默默的執著?最近在網誌「光影記事」讀到一段有關六四的話:「就是那種『想哭』的感覺,那種非理性的情感釋放……。六四對香港人來說,不單單是一宗來自遠方的悲劇,牽動的情緒也不單單是肉麻的血濃於水,潛藏的政治訴求也不單單是經濟思維的一時錯亂。紀念六四,隱隱代表了一種精神上的共嗚,暫時擺脫工具理性的計算,從心底燃起一點純淨的燭火。正義的伸張,與生命的關照,不再是冰冷的『數字管理』下的犧牲品。」
六四拾遺,其間發現,「六四」本身,正是拾遺。
明報 世紀版 剎那懷想‧天使樂園 10-6-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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