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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英教學倒轉其害無窮

過去港英政府的語文教育政策是本末倒置的,本來是外語的英語,竟以母語的方式作為授課語言:不需注重文化內涵語法運用,反而在教授母語中文時,卻推行語法的講授,結果怎樣呢?是英文不通、中文生硬,為了亡羊補牢,特區政府今後應當重新制定語文政策,以新加坡的現象為借鏡,才可揚言教育改革。

歷史背景、社會風氣、經濟效益、與政治動向四個因素,會左右中文教育的發展。猶記一九五六年南洋大學創辦時,中國冒起,南洋華人傾向祖國。華人經濟實力雄厚,在殖民地獨立前夕,政治壓力不大,華校的發展因此到了頂峰。南洋一帶華校學生超過一百萬,單就星馬兩地,便接近五十一萬。但到了上世紀六十年代,中國孤立,華人逐漸本土化,加上新獨立國家排華,華文實際應用價值降低。就算一九八○年李光耀不宣告南大與新加坡大學合併──實際上是把南大結束──新加坡的華文高等教育亦會自動消滅。

星英語教學有民族背景

就算是中學以至小學的華文教育亦逐步萎縮。在南洋大學創辦的前後,新加坡華校學生的數目多於英校學生。一九五九年新加坡自治,英語成為官方語文。一九六一年政府將華文中學改學制,變為與英校合一的四加二,猶如其後港英政府將中文中學改為與英文中學相同的五加二。一九六六年開始第二語文教育,英校的第二語文是華文,華校的第二語文是英文,自此英校與華校的差別不大,英校亦有華文課程。為了子女未來的前途,大部分家長放棄華校而選英校,一九五九年入讀英校的只有百分之四十七,華校亦有百分之四十六。但到了一九七九年,亦即是南大結束前一年,比例分別為百分之九十一與九,而入讀華校小一的亦只有4540人,是二十年前的百分之十六點七。香港的中文中學的情況亦復如是,和新加坡情況一樣,在回歸以前是名存實亡。

新加坡於一九六五年獨立,是脫離英國,離開馬來西尼、遠離中國而獨立,政治上亦需要中立。在馬來民族的包圍下,不能傾向中國,以免被誤稱為第三中國,何況境內還有其他的馬來、印度等民族,經濟上更應當走向國際,國際的用語是英語,而英語更可成為華、巫、印的三個民族的中介語言,因此新加坡才逐漸變成重英語而輕華語。但香港的情況卻並不一樣,一九九七年以後,香港只是高度自治,並非「獨立」,香港脫離英國管治後,仍在中國的母體下,更何況香港的主體民族是中國人,唯一和新加坡相同的是香港還有其他種族,但香港只有半成其他種族,新加坡卻高達兩成半;中國的傳統就是香港的傳統,在香港中文仍有經濟用途。還有,香港在推動母語教學時,不若新加坡,有政治的考慮。

李光耀子女唸華文學校

獨立四十年以來,新加坡的華人的比例仍維持在七成半左右,但華文教育卻並沒有依這個比例發展下來,是有其客觀條件與主觀限制的。香港反而只有客觀條件而沒有主觀限制。不過有一點是相當意外的,作為新加坡國父的李光耀,雖然只接受英語教育,他的華語,只是從政後惡補得來的。但很奇怪,據筆者所知,他卻送兒女到華文中學讀書,大兒子李顯龍畢業於公教中學,女兒李瑋玲畢業於南洋女中。筆者於一九六九年四月第一次在劍橋見到他父子時,父親只用英語交談,因為他的華語只能達到溝通的水平,但李顯龍卻能操標準且流利的華語,和一般中國學生沒有太大差別。其後他在自傳中解釋,他希望下一代能承受中國文化,以至中國倫理的優秀傳統,這些優秀傳統,是新加坡建國之道。但在香港,絕大部分人爭先把兒女送到英文中學,年前 112所被圈定的英文中學,竟然自動變為「一等中學」。

不理語法難學好外語

但在「一等中學」以內,卻有三等的教學。目前新加坡學生的華文程度是每下愈況,原因有二:第一,所授的華文缺乏文化內涵,華文只變成一種工具,講授時沒有兼顧中國的文學、文化、歷史,這樣便缺少生命力,甚至趣味性;第二,講授華文時忽略語法,亦即是俗稱的文法,因為新加坡的華文已淪為第二語文,甚至已非一部分人的母語,因而產生一種生疏感,用起來亦不再有流利性。因此學習外語時,極需要理解語法。香港的英文中學,在教授英語時亦忽略了文化的內涵,亦不顧語法的講授。

一般來說,香港英文中學的學生所說的英語、所寫的英文,都缺乏自然的味道,究其原因,一方面可能有部分英語教師功力未夠,另方面就算功力夠深,教材仍嫌不足。每種先進文字都有其文化與歷史背景。還有,講授英國語文時,要以英國文學為基礎,並多提供課外讀物,修辭與表達方法都是由這些讀物提供的,文字的生命力,以至生活化、趣味性,都經此潛移默化,豐富人的內涵。還有,學習任何一種外語都需要理解語法,因為語法是語文的支架,可以提升語文運用時的準確性與完美度。只可惜教統局反其道而行,反對英語教學時偏重語法,反而要求以母語中文教學時,注重語法。香港英語水平的下降,不無原因。

很明顯,過去港英政府的語文教育政策是本末倒置的,本來是外語的英語,竟以母語的方式作為授課語言:不需注重文化內涵、語法運用,反而在教授母語中文時,卻推行語法的講授,結果怎樣呢?是英文不通、中文生硬,因為後者太注重語法,學生書寫中文時缺乏自發自然的表達,缺少性格。中文教學浪費在不必要的講授方面,可寫一流中文的人變得越來越稀有,亦窒礙了香港文學的發展,這難道不是本末倒置的惡果嗎?

為了亡羊補牢,特區政府今後應當重新制定語文政策,以新加坡的現象為借鏡,才可揚言教育改革。

黃康顯
大公報     2005-0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