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捐款

凌沧洲就作家冉云飞言论权受损答问

凌沧洲就作家冉云飞言论权受损答问

昝爱宗

5月12日四川大地震以来,四川作家冉云飞每天坚持在自己的博客上报告和评论有关灾区真实情况,引起了四川有关部门的关注。最近,在网易的冉云飞博客上证实,他被"重点保护"了(自称"被敝单位处理")。不久我们就从网络上发现,原来他遭遇"文字狱"了:6月6日下午,四川省作家协会党组全体成员与《四川文学》主编等人与冉云飞进行集体谈话,称冉云飞这段时间发表大量错误言论,并对其错误言论提出严肃批评,该省作协党组还决定:

一、责成《四川文学》编辑部对冉云飞再次进行批评教育,要求其主动删除博客中有错误的文章,不再发表与抗震救灾工作大局相悖的言论。

二、省作协三刊一报,一律不再刊发冉云飞的所有作品。

三、关闭冉云飞办公室的网络系统。

四、作协机关各部门、各事业单位要严明工作纪律,严格考勤制度,坚守工作岗位,工作人员离开成都市区履行请假手续经过批准。省作协目标办要加强监督,每月检查一次,记录在案,作为干部职工考核的重要依据。

目前,冉云飞在网易博客上有关地震所谓敏感内容的页面已被关闭,此前其在北京SOHO小报网上的博客等多个博客也先后被关闭或屏蔽。作家说不得真话,说真话就被惩戒。可那些说假话的作家,却一个个如鱼得水,余秋雨、王兆山等等,媒体及网络并没有封杀他们文字,如此作家出现恰恰证明了当局言禁只禁真话,却不禁说假话和拍马屁的媚话,这真是当朝绝妙的反讽。

针对冉云飞的遭遇和中国的言论自由近况,我特别邀请文化学者、北京作家凌沧洲先生进行访谈,凌先生在中国文化界、新闻界具有一定影响力,他的畅销书籍《文化人批判》《罗马与长安》触及中国言论自由的历史与现状,辛辣地批判了言论自由的掠夺者和思想文化上的垄断与专制者,由他来解答中国言论自由的疑团,具有启发意义。

昝爱宗:四川省作家协会对作家冉云飞给予禁言禁止写文章的处分,我想这应该是一个不幸的消息,作协作协,应该是作家自己的组织,可为什么不但保护不了作家,还禁止作家这样或那样?我知道,你对作协这个机构有很多了解,请问作协有这个权力吗?冉云飞又不是党员,为什么作协的党组会给他下处分,党组可以对党外人士进行管理和处罚吗?

凌沧洲:中国的作协名义上似乎是群众组织,实际上都是官方的机构,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现实。既然是中国官方组织,有党组就很正常;党组出手处理作家、编辑,在大陆并不违规。冉云飞既然在这个组织体制内工作,体制内的党组要处分他,程序上并不越界。这份处分令,也证明,媒体是党产。由于《四川文学》是党产,党组处理在党产内工作的冉云飞的言行,理论上是可以不管他是不是党员。但问题有两个,第一,中国的宪法规定公民有言论出版自由,冉云飞当然不能例外。处分令认定冉云飞"错误文章、相悖的言论",这是相当让人怀疑的。因为认定者的出发点是认为他们比冉云飞学识高明,政治正确,可以做出这样的结论;不仅充当了言论裁判官,也充当言论检查官,同时要求冉云飞删除在博客上的言论,要知道博客不是四川作协的党产,冉云飞也未必是上班时间写的博客,四川作协的党组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尊重冉云飞宪法赋予的言论自由权,同时侵入了冉云飞的言论空间和私产领域(博客),因而越界了;第二,冉云飞的处境凸显了民间不能依法自由办刊办报的艰难现实。平面媒体都是一元独大,一元掌控,我们可以设想:假如冉云飞不想在《四川文学》干了,他要自己创业办个私人报刊,当局能同意吗,在操作上有可行性吗?

昝爱宗:中国作家协会及地方作协里面的作家,像冉云飞这样有独立思想的作家多不多,作家协会应该是保护作家的权益,可四川的作协倒是侵犯作家权益,尤其是对待像冉这样说真话作家,这个现象一出来,恐怕就没作家敢出来说话了。毛泽东时代正是这样,那是一个离开单位人就不能活的年代,没有单位就没有饭票,毛泽东说不下乡就没有饭吃,谁还敢追求自由?可在,虽然追求自由的人多了,自由高于一切,但仍然是换汤不换药,中国作家为什么活得这么窝囊,遇到的作协怎么这样龌龊?所以我的问题是,中国作家需不需要这么个组织?组织人对言论自由的权界在哪里?中国作家如何凭着真理和良知来追求言论自由和思想自由?

凌沧洲:永远不要指望有什么组织会保护成员,组织往往是用帮规家法来伺候着离经叛道者。"最终的安全在新闻自由里",相对的安全在民主,权力制衡中。就中国的作协来讲,那只是个帮闲机构,是堕落文人的名利场。许多有志之士屈身其中,也只不过生存所迫。

满清征服帝国的残暴黑暗岁月,被中国大陆影视传媒捧为明君圣主的康雍乾盛世,为什么制造那么多文字大狱,为什么连一落魄文人王锡侯编个字典混口饭吃也要残酷处死——因为一旦知识分子经济自由了,思想自由度也随之扩展;只有从生存上绞杀自由知识分子的空间,才能阻吓自由欲望的蠢蠢欲动。同时可以推行康熙版字典,征服者的意识形态浆糊可以向奴才和奴隶们的脑袋猛灌下去。

自由从来不是廉价的,拜伦为了希腊人民的自由付出了生命;印度的自由,你看电影《甘地传》中那位美国记者说:"印度自由了,因为印度承受了一切的苦难。"

今日中国知识分子依然面临安全和自由的两难。知识分子谋生的能力还有待提高,承受苦难的意志还有待坚定。回望过去,你就会看到:左拉留恋法兰西院士的职位,就没有他的《我控诉》;李白留恋宫中的富贵,就没有"安能催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我们的先辈已经做出了很好的选择,他们选择自由,并愿意为自由付出代价。

昝爱宗:早些年,有人提出给中国作家协会致悼词,还有人说解散作协,即使不解散,也有一些作家公开宣布退出作协,羞与余秋雨、王兆山之流为伍,你怎么看这个官方作协,其设立是否延续了苏共当初文化专制极权时期的特征?假如没有作协协会,中国作家会涌现更多冉云飞,还是依然是余秋雨、王兆山"小人当道"?

凌沧洲:中国现有的社会结构和模式,确实经历了大规模苏联极权病毒的传染,这是为什么我一方面也认为王蒙等老作家智商很高,思想也较顽固派开明,虽然过于世故圆滑,但另一方面非常反感老一派作家对苏俄文化的怀旧和留恋——他们的怀旧和留恋也是他们的自由权利;但中国的整个社会的年轻主流人群终将唾弃苏俄极权病毒,包括意识形态和文化病毒。索尔仁尼琴及现今俄国已将"十月革命"正名为十月政变,此地依然有老迈的孝子贤孙们高举起其思想哭丧棒,真不知世界大势,今夕何年!就我凌沧洲的判断来说,苏联文化本质上是极权主义,鞑靼人在俄国征服几百年的残暴以及导致的奴性,拜占庭宫廷政治混合的怪胎;而中国现有的文化,被满清野蛮征服的病毒肆虐二百六十年,又混合苏俄文化,加之原有的两千年文化专制"老酱缸"及水泊梁山的遗风,这一新酱缸风味独特,举世无双,有人闻之掩鼻而走,既得利益者却如鱼得水,吃这锅酱缸如同吃涮羊肉,热气蒸腾,大呼过瘾!至于昝兄你说有人要给作协致悼词,我看致不致也无关紧要,因为正如诗人惠特曼所写:"路上有僵尸和石头,该搬开了!"活着的人,热爱自由的人,有权对酱缸嗤之以鼻,有权追求新生活,有权活在真相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