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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解網絡有咁多孫文

點解網絡有咁多孫文

筆者把書分兩類,厚嘅喺屋企讀;薄嘅喺搭車讀。但拎邊本書出街,始終頗費躊躇。

比如家中有兩本較輕的書,一本是《寫給每個人的社會學讀本》;另一本是《托克維爾:自由的貴族泉源》。後者看來不厚,其實是好深的思想史巨著。

車廂好多事令人走神,尤以少艾最易動搖筆者發奮求學的赤子之心。所以書愈淺愈多故事,愈適合在車廂讀。太深的書往往讀不下去,全程只能看幾頁。

儘管早已了然,但出門時心底竟會猶豫。原來自己不想拿入門讀物出街給人看輕;想拿艱深的著作向外炫示。

到頭來筆者要靠《社會學讀本》解惑。我們的認知框架(cognitive frame)每每由社教化(socialization)賦予,由參照群體(reference group)提供意義。

米德(George Herbert)解釋人有「主我」(I)/「客我」(me)之分。因為人是社會動物,必須與他者共存。「主我」就是原初的自我;「客我」就是他者眼中的我。人必須通過他者了解自己,亦必須回應社會的規範與期望。

吉拉爾(René Girard)繼而解釋,當嚮往的他者近在身邊,卻可望而不可即,人就會視他者為對手,滋生欲望甚至妒恨。

舍勒(Max Scheler)進而詳明妒恨的機制。一、相信自己和他者理應相等;二、既不如對手,又無法企及,就會爆發妒恨。

明乎此,就會了解網上為何有那麼多孫文(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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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學者都循心理解釋希特拉和毛澤東的陰影,兩人年輕時都是魯蛇。毛在偏隅的師範畢業,去過北大 - 當圖書館管理員。江湖盛傳毛在圖書館受過梁漱溟的氣,乃後梁在文革遭毛當面折辱。

真正有學問的人毋須曬,想曬是因為自已心理不平衡。因為是過來人,筆者明白酸文背後沒有自信的不平之心。

自信勝過別人但結果不如人,難抵反敗為勝的欲望,便與魔鬼結盟,或用虛偽的方式掩飾缺憾;或用顛倒的價值肯定自身。為博上位不擇手段,不負責任。

人總要面對自己靈魂。水深水淺,明眼人一看就知,騙不了人。筆者既沒有學歷,援引的書大多是中譯本,想扮嘢其實扮唔到。因此羞看往昔劣作,多是糟粕。

面對審訊之際,筆者才肯的起心肝讀〈申辯篇〉和〈克里托篇〉,驚覺與初讀完全不同。因為略讀思想史而累積經驗,才能管窺經典的微言大義。

很多人所共知的經典看來不厚看似不深,如《政府論》、《社約論》、《論自由》,其實要反覆重讀才能讀懂。若論融會貫通,兼讀周邊文獻甚至要讀一生。過去為博覽而囫圇吞棗,過目即忘,其實等於冇讀,現在正悔不當初地重讀。

孔子分辨「為己之學」和「為人之學」。後人解說不一,筆者傾向舊說,前者比較重要,先要「為己」,方能「為人」。

人世最大的對手不是別人,而是心魔。當我們不斷以他者為對照,世上有太多勁人,不斷攀比換來無窮怨恨。小時候老師說德蘭修女之所以偉大,因為她對眾生始終低頭俯身 - 仰望她的是世人。

上天待人恍似撒種,各有所分。安於天命再求精進,便可避免因野心而忘本。若你獲派兩分最後掙到四分,你就是成功的人。

筆者仍記得在嶺南大學一場抗爭,有校方高層似乎「睇死」學生,故意用英文發言擠兌他們,結果由羅冠聰負責得體地對答。

我們對大學的排名不免分高下,但歸根究底要衡量學校出了什麼人,才能榮耀到學校。

做人做得核突,牛津救唔到你架。

羅接受過媒體訪問,讀者俱知羅的出身。是羅榮耀了嶺南,因為他拿到比上天所派高得多的分數。之後進不進名校,不過是錦上添花。

最後反求諸己,筆者已經看開,拎《社會學讀本》出門。不會再酸任何人在牛津抑或耶魯,只會酸別人有沒有女朋友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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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攝於傘運。彼時學生為雙學領袖製作了一系列同類海報,貼在遮打自修室。

Memo 寫著「眼看手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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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汪宏倫〈怨恨的共同體,台灣〉
岩本茂樹《寫給每個人的社會學讀本》
葉高華〈考大學及其背後的故事 - 以中山大學為例〉
好青年荼毒室:遺忘之必要(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