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高鐵運動,亟需檢討及深化。長毛梁國雄日前在our tv節目「向左望」,就反高鐵運動提出了一些檢討,旁及香港政治運動和群眾自發運動的發展及限制,值得太家細心留意。大家可以上ourtv看節目,以下是部分發言摘錄:
第一部分:反高鐵運動反映的政黨問題
政黨政治有問題,社民連從未有諗過同高鐵示威者溝通,沒有dialectic,議會工作的確好忙,但社民連應有自己的隊伍在出門,有傳單,因為這是政黨的功能來的。尤其是當一個政黨在議會裏面達唔到佢地的目標,因為議會是不民主的,所以政黨都應該在群眾運動內發生影響。呢個當然係有兩個基本的弱點。社民連的理論根基比較淺薄,對於一件不停發生的事件,好難有一個基於自己理論架構作的分析。在這點上,政黨在propaganda上不能做到,目前社民連propaganda的問題是太propaganda。我們去搞活動,揀一個題目,但回應自發性群眾運動,就只剩下議員,沒有同示威者和領導者有交流。這也因為我們怕被說抽水,所以不想被誤會要主導運動,但我地仍然可以做比較細緻的宣傳工作:點樣睇高鐵和呢類「大白象」。其實作為一個政黨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宣傳機會。社民連在香港比較激進,亦較訴諸群眾力量,但實際上少長期參與群眾運動。這是所有政黨都應檢討,因為香港的政治不能單在議會的解決,但這個運動亦反映了在這個階段,議會政治也不是能放棄的平台。無論雙方都應有比較紮實的檢討,尤其是香港的社會、政治、經濟矛盾三方面更加結構性地連結起來時,香港的群眾運動或政治運動,都不能自靠自己擔起大旗。
其實群眾運動同政治運動甚至是議會政治,中間應有有機的聯繫。香港在這方面卻愈走愈遠。香港政黨唔係冇參與,而是level唔夠。Call member是唔夠,因為要政治地介入,你個人去到作為參與者,但你唔係activist。政黨本身應有大量的activist在。政黨call member去,其實係冇起到政治介入的作用,唔能夠政治介入,冇政治對話,冇理論交流。這是比較困難的局面。在社民連黎講,佢的leadership不應再跟住常態政治的日曆/議會日曆做野。
元旦遊行時我已預計面臨鎮壓,因為自發群眾運動的尖銳性是在打擦邊球。若社民連真是群眾政黨,其實有責任俾一個leadership,不過這就是distort左,因為當自發群眾覺得我地抽佢水的時候,咁呢個真係distort。呢個係政治文化問題,亦是政黨歷史冇令到普通人覺得可以對話,可以傾偈,係可以結合。現在隔開左,呢個一定要打破,社民連的政治介入少左一個介面,而且這個是很重要的介面。因為社民連同其他的政黨不同,我們是訴諸社會民主主議綱領,這本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透過議會實踐,但在香港就一定唔得。在外國可以透過國會做的,在香港也不能。個dynamics就是我們的政府不堪到,在先進社會應該有的對話都冇。這就是為何社民連作為中間偏左的政黨,也會在香港起一個激進作用的原因。
第二部分:香港自發運動/地標抗爭的困局
這次運動的多元抗爭方法令抗爭更易被接受。但其實傳媒去到後來先知錯,佢覺得呢類抗爭係「無害抗爭」,佢唔明呢類抗爭最終會去到包圍立法會。因為群眾的能量釋放後好難收,當群眾的能量在知覺或不知覺下出來後,當佢認識到抗爭是一種手段後,for fun or whatever,直到見血,是不會停止的。當然打佢後是否會停止,停止後會否再向前行,就是政治化的過程。即係佢會唔會在自發群眾運動受鎮壓後,會對社會有一個政治的看法,呢個就係所謂運動的波浪式前進。由波頂去波底,由波底去番波頂。量度運動有沒有進步,就是看波底是否低了,波頂有否高了。如果波浪式前進時,波底不是好深,而上番黎就好高,你就睇到一個持續不斷的激進化和政治化的過程。
依家香港群眾運動的問題就是太過自發性,好難consolidate,依家的群眾運動好多都係「地標政治」。在一個咁密集的城市裏面,人們覺得咁樣發展唔得,我地其實係圍住一個地標黎搞。這不是一個好成熟的社會運動,不是方方面面都做到,譬如你依家叫高鐵班人去做最低工資,佢就做唔到。因為冇地標。你講最低工資,你係動員唔到那些沉默的工人,一個工人階級分幾個階層,你點能夠包圍立法會呢?因為你要鬥爭主體。今次的鬥爭主體其實大部分,不客氣地說,是「危機會員」來的。當然,菜園村班人都好感動,但兩年前你去叫佢做呢類野佢地唔會做,呢樣必須要承認。菜園村村民的樸素的感情,好快激進化,係因對土地的愛惜,但我反問大家,如果你兩年前拎住傳單去菜園村叫佢地反對拆皇后碼頭,佢地係唔會理你的。所以依家整體呢一group既unrest,是不停搵緊社會上的弱勢社群去reinforce佢,令到個鬥爭主體唔會冇左。但當你面對一個幾百萬的階級,分左好多層,而且佢不是叫你去救佢,叫你救也救不到。你得幾百個activist去搞一個工運係搞不到的。
所以若要從地標政治或替弱勢社群發聲的鬥爭模式向前走一步,是非常艱難的步伐。七十年代的時候你走去任何地方,就算你話自己係馬克思主義者都有人跟,點解,因為那時是完全沒有渠道冇政黨冇透明性,你話搞咪跟你囉。你不停去咁做社會運動時,冇錯係會擴闊到社會影響,所有社會運動都要學習,也要向落後群眾學習,唔係要學習其落後性,而係真係去了解佢地點樣生活,了解點解會有落後性,否則這種激進是無根的激進。要進步就係考慮這個問題。
第三部分:反高鐵運動是否勝利了?
反高鐵運動算是勝利,從一個發展的觀點睇,從冇到有,從少到大,從受壓到反擊,從有被鎮壓的危機到全身而退,這是一次唔大唔小的勝利。但現在要面對所有自發運動的毛病,就是搞完後大家鬆一口氣,當建制開始發功時,鎮壓機器和意識形態機器出聲時,就沒有了防衛,咁你叫參與的年輕人做防衛,佢做唔到,因為佢唔知點做,亦冇平台。所以永遠都係一樣,激進運動不能consolidate,參與者不能變成更緊密和有機的群體時,你一定發生呢個問題。Physical mobilization一完左,因為對手是一部永動機,我地唔係,所以我地咪蝕底,所以點解有政黨同革命組織,因為自發運動一散左就take up唔到,你亦都代表唔到人,你點代表啫。如果consolidate就可以,即係我授權你答,呢個係一個非常大的問題,我在這個問題不停煩惱。這種參與式民主不是新野,是六十年代已有,舖舖算,可以說work,亦可以說唔work,因為鬥爭不是永遠都咁洶湧,唔係個個都有機會參與在入面講到野,就算在最洶湧時,又有邊個人說可以代表人呢?所以呢度有個問題,如果自發群眾運動一定會有沉殿的過程,非常重要。依家的政黨就是咁沉殿出黎的。六十年代被鎮壓,七十年代又出番黎,新的青年激進運動是體制內精英出黎造反。這次運動沒有出現到,知識精英,大學裏面的精英冇成群咁出黎,反而係俾個事變嚇倒。
現在的問題是,學生運動或知識精英不能夠引動到一層人出黎,變得好孤立,佢登高一呼成堆人出黎,但個個都同佢唔同,呢個係好大件事。第二在理論的探討或歷史的總結上是完全空白。斷代的問題,傳媒的無知亦帶動了佢地的無知,以前搞學運的人唔會再講。呢個理論上的承傳真係好難,我地要回顧過去的青年激進化運動,知多些是好些。舉例,美國的beatnik,變左做hippies,反戰作為核心運動是抗爭運動,hippies的文化運動是交相向前。依家我地冇一個實體運動是這個政府一定要解決的。當時在美國有一個反戰運動,應否停止徵兵,是頭等大事,引動了與文化運動合流。hippies好多人是白種人中產階級子女,是精英來的,佢地由大學裏面出黎造反當然是意義非凡,令社會主流的價值日日被攻擊。當大型群眾出現,佢呢啲養份即刻打入去,咪快高長大囉。係要咁準備的。我覺得佢地﹝香港自發運動的組織者﹞咁搞落去,佢遲早一次鎮壓,繼續用自發零星鬥爭,佢遲早搵人黎祭旗。
第四部分:目的,及與之相稱的行動
我覺得佢地用的武力是恰如其份的,你阻住我咪搬開鐵馬。一般叫暴力是,一﹞不受節制,二﹞在癲狂之下有意識做的野。打死五個警察或整爛晒立法會的野,咁當然係,但我們是搬開鐵馬後坐低,等你拉我,如果唔拉就困住你。上禮賓府也是,我們沒有整爛野。衝擊立法會,表面上有暴力的成分,因為你是攻打某個地方,要將警察推開然後攻打,咁有機會失控。如果我地係冇一個好明確的行動目標去承載政治信息時,咁就冇所謂啱或唔啱。譬如如果目標是圍住佢的,咁咪算成功,如果是打入去,咁咪唔成功囉。但如果你打到入去,在香港目前的社會環境下,可能是另一個失敗的開始。因為佢一定拉,因為香港人未接受到衝入立法會內搗亂。
政治好簡單,政治策略是,你有咁多力量,個客觀狀況係咁,你要達到什麼目的。呢個目的是你睇呢個社會接受到咩野,如果達到就會行前一步,就係咁樣。人少就一定做唔到,十五個人衝擊立法會是多餘的,幾千人就有可能。但問題是,你衝入去,如果唔係一個政治目的,咁你想講d咩呢?你想話立法會應該推翻?如果我們現在要宣布立法會係一個唔合法的機構時,即宣布成個政府不合法,那是一場革命,你要用革命的行動去配合,譬如要有相應的起義的信息。如果你只係要掃一掃佢的權威,也未嘗不可,但你真係要好清楚,去考量政治後果。俾左呢個message後要諗點樣後續。
第五部分:說八十後是新社會運動言之尚早
若果反高鐵運動如願進行沿線抗爭,那就是地標政治的繼續,衝突可能會更加大。如果動員地標政治的話,對抗性會好強。要注意的是,要在意識形態上有足夠的解說,意識形態那部分要加強,咁先可以提供一個更堅實和更廣闊的platform。
不認為現在八十後是新社會運動,這樣說是太早了點。青年以其純樸的精神啟動的一個反抗,自發的滾動,說是一個運動就好難講。如果是運動,會有起點有終點,然後再由一個終點去另一個起點。但對於香港咁寂靜的社會氛圍來說,反高鐵是天大的好事。佢地有好多野要繼續發展,但這不純粹是他們的責任,不要純粹批評或讚佢地。但你點搵佢地呢?依家的問題是自發運動consolidate唔到,冇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