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報財經新聞 馬國明
2005-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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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筆記
香港的自我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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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取落實普選的十二．四遊行剛舉行，接而來的世貿會議將會引發連串的遊行集會。我們自稱是「動感之都」，三日一示威、五日一遊行的場面，確實熱鬧。當然，世貿會議期間的示威遊行未必會是我們習以為常的「和平理性」示威，但如果採取激烈方式進行示威的人只是一介農民而不是一些思想激進的年輕人，或許我們要質疑「和平理性」是否一個合理的標準來看待世貿會議期可能出現的激烈示威場面，特別是世貿會議致力促進的議題如非完全合理時，要求示威者「和平理性」會否有點蒼白無力？
事實上，香港的商界人士對待香港人爭取普選的訴求和貿易自由化的議題時，有持雙重標準之嫌。在全面推行普選的問題上，未曾聽聞有商界人士公開反對，但他們對任何具體落實全面普選的措施（如訂下時間表），都會表示質疑和阻撓，對於貿易自由化，他們卻毫不猜疑地全面擁抱。從歷史的角度而言，全面普選的訴求，由法國大革命起計算已經歷二百多年的醞釀、實踐和變通，相反貿易全面自由化的議題卻是在過去二三十年期間由美國掀起、歐洲和應。為何經歷史證明、行之有效的普選不被接納，反而擁抱一項備受反對、絕無把握的主張？
自由貿易與南京條約
更諷刺的是，香港的歷史應該早已教曉人們自由貿易絕對不是清楚自明、互惠互利的安排。從自由貿易的角度而言，英國人毌須承擔鴉片戰爭和隨行簽訂的不平等條約的道德責任。世貿會議致力推行的自由貿易，恰好是《南京條約》裏規定中國要遵守的核定關稅和最惠國待遇。當然《南京條約》的自由貿易成分，即使有也只是中國單方必須遵守，英方完全置身事外，其實是不公平的貿易。但這點正好是批評世貿會議的人士其中的一項指責，世貿會議致力推行的自由貿易其實是不公平的貿易。詳盡的論據見諸樂施會早在二○○二年四月出版的《不公平的規則—貿易、全球化與貧窮》。嶺大的許寶強博士近日亦已撰文說明自由貿易並不存在的因由。
毫無保留地支持世貿會議的人士曾否理性地、冷靜地、耐心地聽取批評者的理據？
香港沒有個性論
不過，世貿支持者的盲點其實是香港整個社會的通病—遲遲未有認真面對香港的殖民地歷史，亦即是香港歷史中最具分量的一部分。經常聽到的是英國人帶來完善的法治制度、廉潔而效率高的公務員體制和巨額的財政儲備；這些都是事實，卻未能完全表達出殖民統治的全部。香港的殖民統治固然有好的一方面，亦有壞的一方面。好的一面而言，英國在香港的殖民統治，除了帶來上述的三點好處之外，還有如運送人造衛星的火箭，將香港從中國南部的一個漁港送到國際都會的軌裏。壞的一面則是在這個漁村變都會的過程裏，英國殖民者不但壟斷了所有決策的機制，而且更扼殺了香港的文化想像。在整個殖民統治的時期裏，香港一直被冠上文化沙漠的稱號，香港的普羅大眾因應香港的特殊環境和都市形態而發展出來的一套獨特方式則視而不見，不被接納。香港也就成了一個並不完全了解自己的城市。像絲襪奶茶這種香港自創的飲料，卻無人知悉其出現的因由。中國盛產茶葉，而飲用綠茶一向被認為有益身心，為何仿效英國人飲用紅茶？當中道理何在？還是全是歪理？
連自己也不了解自己，當然會受人誤解。因此，香港經常被形容為不中不西、混雜、極度商業化等。即是說，香港是一個沒有個性的城市。說這些話的通常都不會加以解釋，好像是這些都是清楚不過的事，毌須再解釋。擁抱世貿會議，對落實普選卻遲疑的人士恐怕正是香港沒有個性論的支持者。自中英談判以來，香港便已開始尋找自身的文化身份。中國大陸決意收回香港，令人們驚覺殖民地統治終於到了盡頭，但大多數人卻不能忽然愛國，恰好是中國大陸收回香港的決定觸發一場香港資本主義和大陸社會主義的比較，即使香港回歸，也不能掩蓋二者的不同。全面普選無非是香港的自我表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