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喻為世紀之戰的一九九九年西雅圖抗議世貿運動,採取了公民抗命的策略,癱瘓了市中心,逼使世貿開幕禮流產,延遲了一天開會。同時,西雅圖警方為了「保證」會議順利召開,鎮壓和平示威和公民抗命的抗議人士,觸發了大規模的衝突。最後,西雅圖警方拘捕了五百人。其後,西雅圖政府面對了嚴重的憲法和人權訴訟,挑戰西雅圖政府隨意劃出禁區,限制公民行使言論自由的權利;挑戰西雅圖警方隨意拘捕示威人士,限制公民的結社和表達自由權利。從此,西雅圖市政府在國際上留下了惡名。
會場外的強烈抗議活動為場內發展中國家的代表提供了有力的支持,逼使世貿談判破裂,讓發達國家不得不關注發展中國家面對的問題,促成了多哈發展回合對發展中國家發展的重視。想不到,六年後的香港,比西雅圖規模小、和平和肢體衝突較少的抗議活動,竟然遭受香港政府嚴厲的打擊和鎮壓。
抗議活動遭政府嚴厲打壓
首先,曾蔭權把引起暴力衝突的責任歸咎在示威人士,表示不可以忍受示威者於周六不理會預先協定的遊行路線,令整個灣仔區交通癱瘓。至於所謂「預先協定」的遊行路線,完全是不平等的協議。警方完全掌握審批的權力,香港監察世貿聯盟為了獲得公眾的認同,不得不接受政府同意的遊行路線和場地。表面上灣仔運動場接近會展,但相對從金鐘綿延到灣仔碼頭的距離而言,所有的遊行路線根本沒有維護抗議人士的表達權利。其他抗議團體不認同這個不平等協議,香港政府不能怪罪香港監察世貿聯盟,更應該反省政府有沒有好好維護抗議團體表達意見的權利。
肢體抗命vs暴力襲擊
首先,警務處處長李明逵以「騷亂」誣衊示威人士採取公民抗命的策略。其實從十二月十三日抗議世貿開幕的首次衝突開始,已經反映警方的過度反應。南韓農民只是以肢體進行公民抗命,向示威區出口的防暴警察抗爭時,已經遭受胡椒噴霧和警棍的暴力襲擊。在輿論批評警方濫用暴力的行為後,警方才稍微收斂並承諾彈性開放遊行路線。
在國際農民日的十二月十七日,示威人士手無寸鐵,只是用自己的肢體進行公民抗命,向會展方向推進。他們只是推開障礙物和警察,並沒有肆意傷害警察,破壞途中的公物和店舖,滋擾或襲擊其他市民。相反,防暴警察戴堅硬的頭盔,穿厚厚的防護衣服,拿高高的盾牌,揮舞警棍和噴胡椒噴霧,以至施放催淚彈,阻止示威人士前進。警方雖說沒刻意挑釁抗議人士,然而,濫用胡椒噴霧,棍如雨下地攻擊前進的抗議人士,以至施放催淚彈,驅散抗議人群。這些攻擊性的「防衛」策略,其實對所有人都是莫大的挑釁,激化衝突。不少前進的抗議人士都被打得頭破血流,眼睛被胡椒噴霧辣得張不開,也要繼續前進,最後被催淚氣體逼得無法呼吸,才停下來,退回去。
其實以警方強大的警力和精良的防護設備,根本不用採取富攻擊性的「防衛」策略。從港灣路口至水馬的世貿防線,仍有一定的距離。抗議人士就是希望直接向參與世貿會議人士發表意見。最後,香港政府甚至拒絕讓抗議人士自由離開,以非法集會的名義拘留逾千的示威者,剝奪所有滯留在高士打道示威人士的人身自由,讓警方寧枉無縱地追究那些所謂「滋事」分子的刑事責任。
正如其他世貿會議的主辦者一樣,香港政府為了取得一個所謂「成功」的世貿會議,不惜一切代價「保證」會議順利的進行,採取果斷的行動,對付「滋事」分子。香港政府不管多少抗議者頭破血流,吸入了多少傷害身體的胡椒噴霧,剝奪了多少人的人身自由和言論自由,去完成曾俊華和曾蔭權的政績工程。曾俊華和曾蔭權終於自豪地表示成就了「香港宣言」。用拉米的說法是喚醒了沉睡的多哈宣言;用比盧(Walden Bello)的說法,是編織了充滿謊言的宣言。
這完全應驗了全球公義運動對世貿的批判,自由貿易的價值完全凌駕人的價值。甚至在談判世貿規則時,保證談判順利進行的價值也成了高於人的結社和言論自由的價值。對於這些國際農民運動人士來說,以「自由貿易」之名帶來的暴力,殺人不見血,遠比香港警察施加的暴力多上千百倍。所以,他們甘心以自己的肢體去對抗警察的鎮壓,象徵以身體對抗這個不公義的世貿組織。
在世紀之戰的西雅圖,警務署長史坦帕逮捕了五百人,最終辭職下台;最後西雅圖市長施保羅也無法連任。香港政府在處理國際農民運動人士以肢體的公民抗命時,卻逮捕了逾千的和平示威者,我們的政府官員卻自吹自擂。這不是國際大笑話,還是什!
香港浸會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