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對台灣劇場有一種親近的感覺,這跟我多年來認識了一些台灣劇場朋友不無關係。十六年前,我說著一口比現在還要爛十倍的國語,一個人跑到台北去串門子,逐家逐戶去搞小劇場團體的門。當時真是「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猶」。還記得一位仁兄一邊嚼著檳榔,一邊滔滔不絕的給我晃論台灣解嚴後的文藝界大事,晃了半天,我幾乎給晃暈了,桌面上沾滿了他口中噴出的鮮紅如血的檳榔汁,真是觸目驚心,所謂Cultural Shock,莫過於此。
當年跟台北搞劇場的人聊,最有趣的是,我所認識的劇場專業性詞彙,如小劇場、本土化、專業化、學院派、肢體訓練等等,字義都變得不穩定起來。
我所說的小劇場是實驗性的東西,他們說的更多是政治性的東西;我看見的本土化是香港題材、廣東話地道語言,他們是尋找台灣人身體、原住民訴求。而當年我聽到最多的字眼則有『顛覆』、『收編』、『Grotowski』等等。
其後,每隔好幾年,恰巧我有機會到台灣演出或交流,因為相隔的時間不算短,所以每次我都會發現台灣劇場又跟上一次的認識不一樣。而我發覺那些專業性詞彙的字義,皆在不斷轉變之中。譬如說,本土化和專業化的觀念跟香港逐漸變得相近了。都市化的素材,媒體化的戲謔,自由身演員主導,香港跟台北是愈來愈相似,但另一些觀念如『小劇場』、『肢體劇場』等,彼此雖在同時在發展之中,卻仍存在著很多明顯的差異。
其實不少台灣朋友對香港劇場也有相當認識,大家踫面的時候,談起近況,總會問,這個那個劇團現在怎麼樣了?她 / 他還在搞戲嗎?誰人跟誰人鬧翻了沒有?這之類的問題。而最有趣的是,這類談話總會在不知不覺間像照鏡子般讓大家對號入座。例如,談香港話劇團時,回應的例子是賴聲川的表演工作坊,從華山文藝特區會說到牛棚藝術村,駡一句藝發局會必然會引來對文建會更大的痛斥,還有更多更多對等的聯想:果陀劇團是演戲家族,紀蔚然是潘惠森、王墨林是莫昭如、皇冠小劇場是麥高利等等,這類對照不無偏頗,但不能否認的是,這都是朋友之間最有趣的閒扯,觀照,八掛,反思,流言,都從這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