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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屋中的吶喊、還是明智地抽離?


「學術有自足的價值。」
「如果兩個價值系統不能夠溝通有什麼問題?」
「你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明白那些(艱深的)東西呀!」

絕對明白「學術研究是自足的」是一個怎麼樣的意思,夜闌人靜之時,當自己能夠突破一些從前想不通的思考盲點,那一種的滿足感只有自己才能明白,「哈哈」兩
聲只是因為夜深了才壓抑著不喊出來。我想有過這樣努力的人也都明白我在說些什麼,讀書到了一個程度根本不是為了什麼目的而讀,也不是為了什麼「提升自己的
思考水平語言能力知識談吐」而讀,如果真的有什麼目的的話,讀書本身就已經是一種目的,拿著書卷本身就是一種樂趣。

如果真的有兩個不能溝通的價值系統,又有什麼問題呢?閉關自守,自己做著自己的事,不為俗事而操心,豈不是讓人更感到自在。然而,就算我不自稱為「知識分
子」,但至少也是一個「世界公民」,難道一個有公民意識的人,竟然不以全人類的福祉作為考慮行動的原則?雖然我有很多的缺點,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為別人著
想,但至少希望能夠「取法乎上」,「雖不能往但實向之」。心念之此,對於一些自己深持的價值,又如何能夠不去(嘗試)令人接受自己的價值觀呢?如果居然發
現價值系統之間的溝通是如此困難,不同的知識結構的影響是如此鉅大之時,又如何不心急如焚呢?為真理而辯,不在於辯場上的勝與負,而在於其過程體驗的價值
──如果連辯的過程也沒有,這是做學術的應有態度嗎?

知識的傳承是何等重要?回想古代,知識只是一班貴族僧侶所壟斷打斷平民啟蒙的工具,現代社會一個重要的進步,就是知識的「去貴族化」。然而,到了現代的時
候,知識的斷層問題顯得越來越嚴重了。把艱深的知識變得易懂,很可能會失卻學術的價值,然而,如果我們認為人的平等是基於人與人之間的感通關懷的話,我們
斷沒有理由任由一班人繼續無知下去而不理會吧。要啟蒙人民,身為知識分子的我們(被周生說服了,如果最有條件的大學生也不肯自稱為知識分子(不僅是學術
上,更多是因為沒有什麼包袱,可以不太受外在因素影響而作出批評)),如果因為維護學術價值而放棄對知識的廣泛傳遞,這不是有負造物者所托嗎?

我想,悠悠的歷史的長河之中,先哲們努力不懈地做著的事,就是不斷地創造著新的知識,為人類的文明奠下了點滴的基礎。他們的學養,不可能脫離社會的影響而
獨立存在;他們所創造的知識和所堅持的價值觀,也不是空中樓閣和憑空而來的。我認為,推動他們行動的一個信念,是相信心中所想的必然地會對人類社會產生影
響。象牙塔之中的知識要影響大眾,當然不是一件一踘而就的易事,經過層遞式的傳承,由先知到較有知識的人,再傳到一般人的心中,再形成每一個人心目中所堅
信的價值觀。回首歷史,我們對於人權的理解不就是這樣嗎?如果最初的學者哲人只為了自足知識的滿足,而心中不存為人類貢獻的職志,難道我們可以說他做的事
情是真正有意義嗎?

之所以對於抽離的學術有點不滿,背後所堅持正正是一種理想社會的投射。對於我來說,一個成熟的公民社會,有的不只是形式上的憲政民主。代議制民主背後體現
的是政治平等的道德理想,保障的是一籃子的自由權利,但這樣是否就足夠了呢?一般人對自由和平等的理解就是認為兩者是互相衝突(至少是有張力)的兩組價
值,但這其實是一種誤解。自由是一眾數的概念,它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為這些自由對於我們實踐自己的人生計劃有著極為重要的地位,也是一項必不可少的工
具。平等,是一個頗為抽象的道德理想。人與人之間有這麼多的不同之處,憑什麼我會說人與人之間是平等的呢?平等不可能是實踐人生計劃的工具,這其實是我們
因人權概念影響之下而成對人根深柢固的理解。

如果是這樣的話,辯論真理背後所預設的,就是人與人之間有溝通的可能,以及對人理性的一種肯定。如果每個人的價值系統都是不可溝通的,一個人類的社會又何
以形成?如果人的理性是如此不可靠,辯論真理又如何成為可能?為了使得公民社會能真正落地生根,體現人與人之間的平等價值,那些有知識的人不是應該盡一點
力,使得公眾為真理辯論的條件成為可能嗎?

當然明白人有時是不理性的,學說的影響力也不一定是現世的,不過我想也不致於是學者對現世沉默的藉口吧。「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理想,之所以還勉力而為,其實就是對人性有著不可救藥的樂觀與希望。

學術、辯論與價值(二)
原載於 http://blog.yam.com/loong5/archives/228818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