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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新華書城

好幾星期前,星期天的《明報》副刊預告了台灣的城邦和內地的新華,都即將在灣仔落腳,而一直在時代廣場地庫的page one,亦會收拾細軟,上遷九樓。新書店磨拳擦掌,大展源圖,實是好事一樁,可惜一直沒空實地參觀,只在如《經濟日報》等的經其他報章讀到相關的介紹。然而,不讀猶自可,那些報導有些直叫讀者目瞪口呆。好端端一篇介紹文章,未能協助讀者多瞭解這幾家新書店也罷了,最令人驚心動魄的,卻是報導其實準確得很:報導沒甚麼資訊內容,問題不一定在於記者編輯的水平有問題;記者編輯帶讀者在介紹書店的文章遊花園,可能不過是書店本身有問題,新張流流便大肆批評又怕冇家教,無計可施下的一種同義反複姿態罷了。

《經濟日報》十二月十八日的文章中,作者走遍了新華、城邦和page one,她說她其實沒翻過多少書,更別說花錢帶了甚麼新書回家。不知是否這陣子報章讀本雅明多了,作者沒頭沒腦的談書店的氣氛裝潢,告訴讀者她在書店中的足跡:page one的玻璃外牆乃全港獨有、新華書城「號稱全規模最大的書店」、城邦則更是「唯一一間設有玻璃門的地面書店」;作者又會告訴你,她如何逛完page one,「兩手空空,忘記看書,卻難忘書店的風景」、而在新華,「兩手仍是空空,卻多了點對祖國的思憶」、最後是城邦,「依舊兩手空空……沾了一身書香、多了一點文化」——問你死未。

這樣的介紹,情緒化一點來說,當然份屬噴飯和嘔電類:分析性一點來說,其實不過是空洞罷了。而就如開頭講過,對一篇介紹性的文章來說,至少有兩種原因可以造成空洞的效果,一是作者空洞,二是介紹的對象本身空洞。當要判斷兩者之中其實是那一原因在作怪,親身參觀一下當然是其中一種參考。

早幾天終於有有機會一訪位於禮頓道的新華書城。包括地下只於雜誌的大堂,書店一共有四層,頂樓大概是放專題書展的、二樓是兒童、保健和園藝等的興趣書種、一樓是則 人文社會書種,另加英文書架。要不是知道它尚在試業階段,店中的書種與其店鋪的總面積間的落差,我會以為這只是一家四層樓高的無心戀戰散貨場。簡體字書的種類比我想像中少得多,而且選書又似沒甚麼章法,英文書架更是乏善足陳,幾乎統統是大部頭的電腦書和ceo的七種絕招型的書。更要命的是竟有一整張大桌子平放滿《心靈雞湯》系列!倒是中文的文學、小說架的選擇看來比較齊整。我們當然可以理解這安排是對準某種想象中的香港人典型閱讀口味的結果,但自命大陸書的旗艦而不好好利用大陸書書種豐富的優勢,搞四層的書店實是令人費解。

當然,以上種種問題可能都只是試業的過渡期問題,日子一久便未必會繼續存在。頂樓專題書展所展示的問題,便不可能以試業來開脫了。專題書展的頭炮是中國出版業概覽,不同的省份,加上香港和澳門,各佔數個書架放書,另加一些說明各地出版歷史和現況的海報。概念看來頭頭是道,但實在又是怎樣呢?且以香港為例。香港大概佔兩至三個書架,所放的書籍,文學、社會甚麼都有一點,但許多都是作者既不是香港人,內容又與香港無甚關係的香港出版物。另外,更有一個架放著大量烹飪、園藝等興趣書!

誠然,許多關於香港文學史的討論都會對將香港文學、香港作家等概念問題化,例如無論是在香港出生、主要作品都在討論香港、寫作的盛年都在香港渡過等等,都不能有效的定義香港文學或香港作家,故我們大概不能天真到期望在香港的書架上存在著某種崇高的純潔性,但該書展是否有意為每個地方的出版業都細描出一個系譜呢?公道一點說,若你問香港讀者香出版業的特徵,式者許多人都不能系統完整的回答。但如果香港的出版業便如該數書架所展示,香港便只能是一個抽象的迷離境界。

只說香港猶自可,再加上其他地方一併看,這專題書展便更見奇怪了。大陸書其中有一大部份,肯定是翻譯外國作品,但從選取外國作品來翻這維度來說,不同省份真的有很不同的準則嗎?還是結果是要從翻外國作品來分辨不同省份其實是有點除褲放屁的徒勞?大概其策劃人都意識到這問題,所以其展出的書籍,都是原創的著作為主。一要是當地出版,二要與當地有關,結果便是排山倒海的旅遊書。

怎樣的展法才能展示出一個地方的出版業面貌呢?我想不是一個容易答的問題,因為這首先便假設了不同地方,不同省份真得有很不同的出版業。從出版業悠長的歷史來說,重要和顯著的分別當然不難找,但第一個問題是這樣的許多段不同的歷史如何展示?第二個問題是這些歷史線索對今天的出版行業還有多大的影響呢?還是在今天,出版業的分工已不完全以地域作單位?這些問題我當然不會答,但專題書展裡也不見得對這些問題有甚麼真知灼見。

就是如此,文首的報紙文章帶讀者在書店遊花園,看來不無道理。說到底仍在試業階段,有不足之處實是正常不過;但話說回來,文章那種近乎無知的馬屁式筆風,將批評意見無限延遲,對香港的閱讀風氣、閱讀水平的建設性其實最低——無事堪讚便發開口夢,可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