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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絕種恐龍的抱怨

我有時會思考有關聾人生存的問題,可惜百思不得其解。

聾人一直很努力嘗試學習口語,目的是消除和健聽人溝通的障礙。可惜,不是全部聾人可以講得清清楚楚,有部份的聾人不能準確地發音或口形不清楚,我不能像健聽人準確地發音,但是我不在乎,因為我喜歡打手語,為什麼?

手語我我唯一的語言,還有我比較喜歡和聾人朋友相處,因為我們沒有溝通障礙,還可以暢談大笑!我真的喜歡香港手語,如果沒有它,我不能徹底表達我的想法,所以我較少和健聽家人聊天,常常長話短說。我不是不愛他們,只是沒辦法和他們好好溝通。對不起,媽媽。

可惜,眼前的聾人仍然要學口語,因為我們聾人必須在健聽世界生存,就像宮崎駿畫的《百變貍貓》,故事是由於貍貓一直活在人類世界裏,備感生存危機的貍貓們為了自保,決定重新練起古時狸貓們所留下的變身術。貍貓們變成人類,混入人間社會生活,與人類共存。聽起來我們聾人是否好像貍貓們,要學好口語,以健聽身份與健聽人共存,否則會被健聽世界淘汰?

我知道以上的說法聽起來很不舒服。健聽人有自己的世界,聾人都有自己的世界,可惜健聽世界比較大,聾人可以說是「少數族裔」,擁有「少數族裔語言」-手語,但他們卻努力學健聽的口語,融入健聽世界。可是,聾人一直被健聽人視為「異種」,常常受不公平的對待。健聽人不是不知道聾人的存在,只是沒有想去了解聾人文化和聾人世界而已。

健聽說聾人要口語,聾人可以說健聽要手語,
健聽說聾人很麻煩,聾人可以說健聽很自私,
健聽說聾人很特別,聾人可以說健聽很無知。

聾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也有自己的語言-手語,好像香港人的廣東話和英國人的英語。但是,健聽人常常說聾人不要學手語,一定要學口語,其實全部是他們健聽人的想法,有些聾人被逼學口語,不學手語(我的立場沒有包括弱聽人士)。聾人知道融入外面的社會要學好口語,但是不等於可以掠奪我們聾人的語言-手語。我們聾人很清楚知道自己真正的需求,聾人有聾人的想法,健聽有健聽的想法,健聽絕對不可以要聾人跟上健聽的想法,因為這是自私和不文明的行為,就算你們好心想幫助我們聾人融入健聽世界,但是隨時會「好心做壞事」。

香港醫生一直把三四萬元人工耳蝸和廿萬元電極儀器對聾童的影響「報喜不報憂」,卻把香港手語對聾童的影響「報憂不報喜」。香港醫生們,你們為什麼不能把香港手語、人工耳蝸和電極儀器對聾童的影響「報喜報憂」? 醫者父母心?想發聾人財嗎?聾童家長們不是有知情權和決定權嗎?

誰認為「學香港手語會影響口語」?講了一萬次,外國有研究證明沒有負面影響,為什麼他們的思想仍然很固執,不接受我們聾人的語言-香港手語?

我很想為香港聾人爭取應得的東西,反抗健聽自私的想法,但是,現時聾人學校只有一間、聾童趨向學口語,不重視手語、聾人身份對他們來說不再重要、聾人文化愈來愈弱、聾人世界愈來愈小。還有,最失望的就是,和我年紀差不多的聾人朋友們不願為聾人的權利和應得而出聲和抗議,令我有「聾人的存在和權利是否不重要的?」和「為什麼要堅持做沒有意義的事情?」的悲觀想法。

不過,我還是要堅持到底,因為我剛剛想起梁國雄先生(俗稱「長毛」)所說過的「沒有抗爭,哪有改變」,相信大家明白我的意思。

聾人的存在和權利是非常重要的,我們的力量很小,但是我們有責任堅持,繼續爭取聾人應得的東西-聾人的尊嚴、聾人的權利、手語的地位、聾人的支援(手語翻譯員和中文字幕)、公平的機會、手語翻譯員的尊嚴等等。正如哲學家傳柯所說過的一句話「要時時意識到看不見的權力。」我們聾人要懂得維護自己的權益,不可以被剝削,健聽也要尊重我們聾人的存在,這樣,我們才可以在有名有實的聾健共融世界生存,尊重不同文化和不同世界的對方。

眼前的聾人愈來愈「少」,希望這聲音不是絕種恐龍的抱怨。

Danny K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