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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訃聞可以笑出聲嗎?

早幾天在讀到熊一豆的立章的連結,要不是同時都讀到幾則對文章的回應,幾乎要死心,還是接連的心死了還要多死一次。

熊文末段其實提了一個很好的問題:電影呢?電影哪裡去了?這個問題的好,好在它能同時語焉不詳地包容不止一種問的提問出發點。它既可以是悲觀絕望地召喚(被大家認為)已被消滅的「電影」本身,但難道這條問題不能透過拷問「電影評論」的性質是甚麼,從而觸及「電影」是甚麼這聽來大而無當的問題?

被熊全身檢查的兩篇文章,我有幸只讀過一篇,論《世界》那篇。讀畢難免有熊君的不安,所謂的理論參考的作用是甚麼、拿張藝謀陳凱歌來比較又有甚麼洞見等等。要找理論埋砌、學究僵硬的範本,熊找的評論對像大概是高票當選死而無憾。但我想問題是,電影評論要起的作用究竟是甚麼?電影評論的對像﹐又如何定義才算是沒有出界?

看到有回應停不了的問——不知道是否出於一時的義憤填膺,:電影的 mise-en-scene 呢?燈光拍攝呢?敘事手法呢?剪接呢?也有回應說看宣傳短片比看評論更能助讀者判斷哪片要看哪片不該看。呆晒。

圖象一點,或以茟者僅有的閱讀經驗,文本與理論的關係,至少有兩種面貌,兩種可算健康的面貌。其一是以電影作為具體的例子,闡明理論的抽象而遠離想像的地方。舉例說,甚麼是心理分析中的實在界和幻像,在齊澤克的《意識形態的崇高客體》中,作者便以某科幻小說的情節為例申述:車窗作為車中人觀看世界的間隔,或是區別實在界與平日假裝有條有理的「現實」的關口,其區隔的操作是如何運作的。第二種,是當看到的電影似是甩頭甩骨一頭霧水時,以某些理論作為一幅大一點的地圖或使用說明,把殘片斷肢好好安置。

是否我們閱讀電影評論的經驗都太過創傷,都面對過太多theoretical intimidation,以至話盒子一但打開,悔氣怨氣恨意怒意都一瀉而出?發洩當然不要緊,但把話說得太盡的代價,又是否真的微不足道?在這種將所謂理論和所謂電影作你死我亡的對舉,然後作合唱式的讉責,恐佈而與亂擲理論一樣高姿態。熊君和一些回應的想法絕對沒有這麼極端,幸好,否則讀過她引述的兩篇文章死了一次心,讀回應的留言要再死一次。

隨便找一位認真的導演來問,一個道具溫水瓶一個放攝影機的角度,他或她都能像在沙灘上拾貝殼般談個天南地北。他或她之前看過太多電影、讀過太多書、有多太多私人大眾的經歷、受過太多影響,反映在作品裡,觀眾可以如何把握?隨便在感覺或理論之間二選一?電影哪裡去了是一個真問題,但回應的方向也許不是大拒絕式的兩巴掌後關門。

最後姑且引梁文道當天談已關門大吉的本地音樂雜誌《mcb》:

首先是它的文字囉嗦,似乎不同的作者都為同一個問題所苦,那就是詞彙不足,表達能力差……總是大量使用意義模糊的形容詞,而且老是「淒美」來「美感」去那幾招。如果看不懂,它的解決方式就是引起聯想,告訴你某甲的淒美就如某乙一般,前提自然是你已知道某乙有多淒美了。

梁引了一些例子:

「Clean 在Colder加工下誘發出是其嚴苛冷酷張力,Goldfrapp把Halo作古雅盎然而來,而她還不忘送上其和唱與女高音,多麼淒美迷人!」迷嗎?還有呢。「飄逸的嗓音伴隨輕盈的Eletro Synth線條飛行,所營造之溫婉優美的Progressive Breaks美感讓人不禁聯想起某些Way Out West、Luke Chable作品」。

也就是說,如果所謂的亂擲理論,到最終能指涉的只是那自以為是的權威優越感;我想甚至可以concede世界上歷史裡曾確實出現過可以抽盡所有理論暗示的「純感覺」,那種「純感覺」在人與人之間的流通能力可解程度,至少和以為人人都懂理論一樣可疑。

熊君也澄清了,她不是反理論,而是反亂用,如果還天真得以為不講理論(如果那是根本可能的話),我們便可透達溝通和傳意的種種障礙,我想那不是天真便是甚麼是「理解」和「明白」(的困難)都未曾搞清楚。

說回梁的文章,其實他想說的,是儘管《mcb》的文章普遍都大放主觀感覺的煙幕,那還是值得欣賞的,到底在涉嫌的孤芳自賞裡,還能嗅到點點誠意——看云云讀者中有誰可以接通。畢竟,溝通不是意義點到點的速遞,也需要耐性和誠意,評者與作者兩相有責。

若文章內容搞到只剩「電影屬甚麼類型、內容撮要、演員的演出怎樣、節奏又如何、甚麼人會喜歡、 最後才加『點點評語』」,會不會太像三個蘋果或五個太陽的消費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