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為一個學界辯論比賽出任評判,辯題是「《截取通訊及監察條例》已於公眾利益及個人權益之間取得平衡」。正反雙方都表現得很好,準備充分,隊員有默契,有演說風範;然而,也有些是正反雙方——也許我該說是一般人——都忽視了的,以致整個辯論跳不出設題者——可以是辯論比賽中的設題者,又或者是現實中正或明或暗地操控、調整我們的生活的某個機制、力量、文化——所設的辯題。
那就是語言的運用、設計與想像。
坦白說,就這個辯題來說,正方是較吃虧的;可是,正如另一位評判所言,如果正方能找到切入點,則逆境未嘗不是「絕地反擊」的機會。至於反方,雖說在立場上「先天有利」,也最終勝出,但就我個人所評的分數來說,兩隊得分其實頗為接近,勝方並未以大比數拋離對手。也就是說,這是一場觀眾幾乎能夠預測賽果,也能夠預測參賽者將要說甚麼的比賽。雖說冠軍只有一個,但在過程中,參賽者能否為觀眾帶來新鮮的刺激、思路、思考範圍,也是一場辯論比賽是否精采、勝方是否眾望所歸,敗方是否輸得漂亮的關鍵。
在歷時個多小時的比賽中,正反雙方大部分時候圍著辯題字眼定義、爭拗。正方大致上抓著「平衡」一詞作定義,確立立場;反方也就找出漏洞追擊。雙方間或也提出諸如「知情權」、「信任」、「三權分立」等概念;然而,參賽者只以這些概念討論法例細節,並沒有提升辯題層次、扭轉涵義、重新塑造題目。就這條辯題而言,我認為至少還可以提出「公義」、「權力」、「傾斜」等詞。無論哪一方,只要能提出一個新詞彙,就能突破辯題的預設範圍,拉長戰線,擴闊陣營;即使不能因此穩操勝券,起碼也為比賽增添變數。
新詞彙、新字眼,也就是新的願景與可能。
香港人在不久的未來也許也會面對一場辯論賽。同樣,這場比賽也可說是能夠預測賽果、預測參賽者要說甚麼的。然而,香港人能否在這場比賽中聽到一些新詞彙,得到一個新願景,對兩位參賽者來說,依然是挑戰。當「和諧」、「務實」、「發展」等字眼被濫用又濫用而其內涵已完全變質之際,這場有史以來竟然出現競爭對手的比賽又能否在香港政治悶局中帶來新刺激﹖甚至是,香港人在未來能否從觀眾席上站起來,走到預設題目的主席位上﹖香港人是否能自行提出一些新詞彙,以探討新的核心價值、新的思維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