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François
Paolini, Alceu Bett, Ph. Pache)
不再挑戰觀眾感性極限(Les
Ballets C. de la B ),昨晚看了今年藝術節我的首場節目,是法國洛桑貝撒芭蕾舞團(Béjart Ballets les Lausanne)。藝術節選來Maurice Béjart四個分別於六十、七十、八十和今年重新編排的四個作品,大有知性觀摩之意。今年藝術節主題是「神聖與世俗」、「屬靈與現世」,看來總監高德禮(Douglas Gautier)走的是穩健路線。
筆者不是芭蕾舞專家,看過的演出下於十套。印象最深的至今為止仍是William Forsythe的Frankfurt Ballet,領教過才知道原來芭蕾舞不止是王仁曼式「優美成長一第一步」(見場刊廣告),可以是劇場調度的精密計算,而不只是浪王子公主的浪漫愛情故事。也許是給Pina
Bausch 寵怪了,看舞總是期待幕幕有高潮。看罷Béjart Ballets頭三個作品,搔不着癢處,鄰坐的朋友更幾乎想中途離場,好在原來好戲在後頭。
Béjart 以男舞者為主菜,是再明顯不過的特色。人多勢眾的「希臘舞七篇」,以湛藍碧海的意象起始與完結,眾舞者提踭獨立的動姿,筆者起初還以為在看林懷民。「希臘舞七篇」的基本結構是由幾段獨舞、雙人舞和群舞組成,金色胴體與肌肉組成的肢體變奏。特別是Victor Jimenez的健碩魁梧和一頭曲髮,與Mariko Hasegawa和Stephane Bourhis瘦削身軀造成的強烈對比,前者跳來沉重有力、後者跳來雀躍輕盈。Bejart希望不以「足印」來編寫他的希臘印象(見場刊),沒有雕塑般的姿勢,卻透過雙人舞與群舞的節奏呈現出一種希臘酒神式的氣氛,沒有酒肉的嘉年華,只有海的湧動。
第二齣「旅程」是為藝術節重新編排的舊作,取材自《西藏生死書》。六個女舞者大着肚子在台上走動,對比着一個在袋子裡蛹動的男舞者,然後是展開「旅程」的生與死。「1:6」的母s/子關係,一種完全男性視角的歷程,令筆者想起張洹早年的表演作品「天使」(1996)和香港藝術家甘文輝的「一念之差/無回頭」(2004)。而對東方觀眾來說,這種生死觀搬上舞台,實在無甚足談。「火鳥」在筆者看來,是全晚最「芭蕾」的一齣,浴火重生的火鳥是個肌膚黝黑的瘦小舞者,動彈得銅皮鐵骨,紅色的貼身舞衣與灰藍的襯衫長褲對比,這種安排看得出其中的精心與刻意。這兩齣間場之作,故事性強,但除了技巧之外─還是技巧,筆者就是讀不出舞者的個性來。
「波雷羅舞曲」是幾個作品之中結構最精簡的一個,偌大的舞台中央橫着一張紅色大圓枱,從腳尖的基本踏步開始,舞者Elisabet Ros從腳到腰、從腰到胸、從胸到肩…由簡而繁按着節奏擺弄,一直在枱的中央獨舞,跟隨着樂曲的層層節奏遞進;枱旁圍坐着的36個男舞者虎視眈眈,逐漸進迫。只是看着這萬男從中一點紅,台下的觀眾已是看得血脈沸騰。Elisabet Ros高挑的身栽、白晢面容與一頭紅色秀髮,透着一種冷艷的氣質─本身已經是一種歐洲風情。如果說之前三齣作品看不到舞者的個性,這齣好戲不是Bejart擺明車馬對個別舞將的偏愛,就是Elisabet Ros的超水準表現。Elisabet Ros的能量發放與其他舞者有着明顯差異,而又似曾相識。翻閱場刊才知道她原來也曾為Forsythe效力;更有現代舞、爵士舞與劇場訓練底子。Elisabet Ros的表現,套用一句近期一位友好的口頭禪─「發光發熱」。英國舞評人以「脫不搔癢」為題(‘Strip without the tease’ ),認為這齣「波雷羅舞曲」,只是一場大受「一般」觀眾好評的「脫秀」,庸俗不堪。可我這個香港觀眾,反倒是讀出了英式古板皮面對法式熱情的正襟危坐。「香港藝術節」的手本戲,就是向亞洲觀眾賣弄歐洲風情(或為香港觀眾懷緬殖民風光),只要你付得起高昂票價「坐頭等」,不難發現你前後左右都是操英、日、國語的文化遊客或附庸風雅的上流名人。這點歐洲風情,賣弄一下又何妨?而這齣「波雷羅舞曲」原來還會以男舞者獨腳演釋,這點我更是引頸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