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趕工作,卻十分罕見的竟然寫不出東西,停下來隨便按個電影台來看看,就看到了茱迪科士打自導自演的「Little Man Tate」。一個單親年輕母親與一個天才兒子的故事。
電影一開場就是在產房,新生命就如此這般的來到此岸,影片有孩子Fred自己的第一句旁白:「說來奇怪,我竟記得出生過程...」。
感覺很耳熟,想了一下才記起, 那次和一個哲學系博士閒談時,他如是說:「當時我一歲,我還記得母親衣服的飾樣....」,心內哆嗦一下,強作鎮定繼續看下去。
鏡頭一轉,Fred就上小學了,起初小學老師發覺他老是不能集中精神,
告訴Dede他的兒子可能是智障,然後,在一次作詩的堂上,Fred站起來朗 誦自已寫的一首詩:
"There stands death,
A bluish distillate in a cup without a saucer.
Such a strange place to find a cup,
Standing on the back of a hand.
Oh,
shooting star that fell into my eyes and through my body:
Not to forget you.
To endure.”
詩讀完,全個課室鴉雀無聲,每個人都目定口呆。
Dede被建議讓兒子參與史丹福比奈的智力測驗,測驗後証明了Fred是資優兒童。不過,只此一次,Dede就再不希望他的兒子再進一步測試了,不希望,是不想他離開她,他們相依為命,雖然生活艱苦,但他們也有快樂的時光,他倆會在一個疲乏的晚上,將家務弄得一塌糊塗之後瘋狂起舞,令一個貧民區的閣樓變得星光燦爛。
只是Fred還是有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有太多的資訊,看見街角報紙攤上報紙頭條「核武威脅地球」時,他就會悲天憫人:「Oh!my God!」,這就是一個天才的天生課程,正如Fred的自白:“「人們總問我父親是誰?Dede說我沒有父親,她說我是聖潔的化身,這對小孩而言,真是任重道遠。」, 是的,對一個七歲的男孩,整天想及生死臭氧層雨林黑洞莫扎特,而不是拼圖遊戲史迪加多拉A夢軍曹,或對於一個都市的成年人,整天想及今生來世有我冇我涅槃無明,而不是持績進修經濟效益恆指升跌,同樣的匪夷所思!同樣的任重道遠!!
直至被「正式召喚」。
我們都是無明中的無明,像Fred一樣,無論我們怎樣裝出若無其事,別人都還是不以為忤。天才是孤獨的。眾生是孤獨的。因為我們都知道有另外一個世界在等待──彼岸,那種彼岸的訊息,有時是那麼窮追不捨死不罷休。
Jane Grieason博士就是一個到了「彼岸」的人,她是過來人,知道天才兒童的孤獨,她聞聲救度,將還在「此岸」的天才兒童找尋出來加以悉心培育, 終於她的「星探」助手在Fred唯一一次的智能測試的紀錄中發現了他,Jane不斷寄信到Fred家祈求獲取聯絡,只是信都被Dede截取了。
她不想Fred離她而去,去做甚麼天才開甚麼悟,她只想他留在身邊,生死與共,想兩人在這迷迷糊糊的生命中繼續跳舞!!這種被「彼岸」稱為「苦」的快樂,一種相依為「命」的快樂,才是她的臻境!!這間雜亂無章的閣樓斗室,才是她母子兩人的麥加!!
只是,Fred不是這樣想,他隱隱約約中感到「彼岸」的存在,那裡有他的另一個夢。當他無意在信箱看到Jane寄來的一封信,看到了「招喚」,他有一種難言的「覺醒」,當他母親故意不理會他的「發現」,他就「和平反擊」了,他每天拿著Jane的自傳在Dede面前專心一致地讀,告訴母親有個「彼岸」在等待他。
Dede當然很恐懼,怕失去Fred,怕他被「彼岸」奪去!她不明白,「此岸」有甚麼問題?正如她說:「我一生都不知道應做甚麼,只是跟著感覺走,我總是認為給兒子滿滿的愛,一切就可以了。」,是的,這就是「無明」的美麗所在!!
眾生從來都覺得沒有任何問題!!只是天才不是這樣想,覺者也不是這樣想!
Dede終奈不住Fred的無聲抗議,她依著來信的地址將兒子送到Jane的天才大本營中,在那巨大的學術氣氛大樓內,她就動搖了,兒子可能真的屬於這裡,屬於「彼岸」。
而Jan和Fred一旦邂逅,就彼此都回不了頭!
他們真真正正彼此看到了對方!!
Jane聽Fred輕彈一曲,就沉醉了,當她看見Fred凝視她案上印有梵高畫作的日曆,就將日曆放在他手裡,Fred揭到鳶尾花的一幅。
Jane說:「真奇怪,梵高為甚麼只畫一朵花。」
Fred幽幽地說:「因為,他寂寞。」
Jane深深悸動,那是典型的「師徒」相遇,經歷過的人都心中有數!!
Dede看在眼裡,恐懼如海嘯襲來!
她死命將兒子從「大定」中叫回來,強詞奪理地將他帶回「此岸」,為他準備七歲的生日會,叫他將印好的生日邀請卡回學校派給同學,以留住他往「彼岸」的心。
只是太遲了,Fred的心已留在「彼岸」了,
只要「看」過,就很難回頭了。
Fred整天拿著Jane給他的梵高月曆緊緊不放,在路上偶爾看見有Jane學院標誌的車子,就幾乎被車撞上。
Dede看在眼裡,不無心痛,
然後在一個無人到來參與的生日會上,Fred的心就沉到了底,當天晚上,他夢見自己在梵高的畫中迷了路,從惡夢中驚醒的他伏在母親的懷中抽泣,Dede就心軟了,既然兒子在「此岸」不快樂,就由他去好了。
翌日她將Fred送到Jane的學院裡,Fred的覺醒之旅就正式開始了。
他隨Jane的「心智探索之旅」出發到一年一度的天才研習會,同團的還有五個其他的天才兒童,Fred第一次有了朋友。新的世界真是令人大開眼界,新的人和事真是令人傾醉,Fred完全陶醉於這個「禪境」當中。當這短短的歷程完結後,他被送回老家的斗室中,這個「五濁惡世」真的與Jane的「琉璃淨土」沒法比喻!
當Dede興高采烈指著墻上畫出來的「鋼琴」時,Fred只冷冷地走近去,淡淡說:「你畫漏了琴鍵。」,是啊!!這個有漏的俗世怎能與無漏的剎土可比?
所以,當Jane再次招喚的時候,希望Dede為兒子著想,讓他跟她回大學進修時,Dede只是形式上微微抵抗一下,就將Fred親手送到Jane的巨邸前,她臨行前告訴兒子:「我們不要說再見,說明天見,好嗎?」,
不過,兒子的心已超出三界了。
在Jane的報土裡,就有報土的戒律,那裡要喝健康令人欲嘔的菜汁,卻沒有可樂。沒有漢堡,只有生果沙拉。
而大學中的量子力學課室中,都只有比大自己十多歲的同學,這兒有無盡的學習計劃,卻沒有午夜起舞。
原來這裡一樣沒有朋友,依然孤獨!!
甚至在深夜造惡夢醒來時,只有一句:「不用怕,開了燈再睡就睡得著了。」,
不,為甚麼沒有那塗了廉價香水的母親氣味,沒有那溫暖安全的擁抱!而只有無窮無盡的智慧!!
那不是最初令人靈光一現的黠智嗎?為甚麼現在只變成冷冷餘光?
小小的Fred就在此岸與彼岸之間卡住了!
他,不知何去何從?
原來自小就記得的「彼岸」,無論是記起一歲、半歲、或甚至記得出生過程,都不過是一個訊號,一個「乘願再來」的訊號,令我們憶起自己的另一個身份!!然後幾經辛艱聯繫上了,卻突然想回頭看身在的所在地!這種折騰,就是大乘人的濫觴!!
Fred覺得自己被遺棄了,當他出席一個電視直播的「天才兒童」節目中,他讓自己墮回凡塵。
主持人問他:「你長大後想當甚麼?」
Fred:「一個消防員。」,
主持人:「噢,以你這樣的天才,這個職業太平凡了吧,你母媽媽想你當甚麼呢?」,
Fred想也不想:「我媽媽死了。」,
Dede在老遠的奧蘭多工作的旅館電視裡看到電視,就明白了!責怪自己不應妥協的!!
主持人再問:「「你準備為我們表演速算還是彈一首莫扎特?」。
Fred答:「我想唸一首詩。」。
這次,再不是甚麼關於死亡的詩了,他的心飛得老遠,去到昔日「此岸」的小學課室內,那時覺得一個白痴同學的低能說話,Fred沉醉在那種「無明」之中:「一艘高速帆船有的是木的桅、布的帆...」,唸著唸著,他就直勾勾地向外走,現場直播關我啥事,「此岸」的反召喚開始了!!
就如同當初「彼岸」召喚一樣深切!!
Jan追出電視台,Fred已不知所縱。
他回到了「此岸」的斗室,那裡有他一度摒棄了的草根氣味,但此刻卻是一種說不出的暖意,他氣自己氣此岸彼岸,他拚命找屋內的物件出氣。
Dede從老遠趕回來,她明白兒子的一切,Jan何嘗不是,但當Jan來到時,看見在黑暗的斗室中母子兩人緊抱而泣,就默默在門外退了開去....。
很喜歡電影最後的結局,在Fred的八歲生日會上,一大班天才同學與白痴同學都來了,熱熱鬧鬧!!
Jan尷尷尬尬地拿著她親手做的「怪蛋糕」來到「此岸」。
當Dede熱情地拉起她的手,說:「來到這裡就要跳舞呀!」。
Jan:「我不懂跳...」。
Dede已拉著她的手跳起來,在人頭湧湧的斗室中起舞!!
此岸與彼岸在起舞!!
眾生和菩薩在起舞!!
般若與無明在起舞!!
將一切榮耀歸千手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