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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書新果] 陳智德:重讀香港兒童文學

按:陳智德最近推出書評集《愔齋書話》,收近年所撰書評及文學評論多種,內容相當精彩。先睹為快,經特別情啇,本欄將分日刊登《愔齋書話》部分內容,而「舊書新果」一名則取自《愔齋書話》一書。

重讀香港兒童文學

文:陳智德

中文文學創作獎剛於上周舉行頒獎禮,得獎作品於中央圖書館展覽,筆者特別注意到兒童故事組及兒童圖畫故事組,翻閱一份一份得獎的優秀作品,想起小時偶然翻過的兒童讀物,也想起香港的兒童文學作家,實與其他文類作家,具有同等的地位和意義。

筆者小時最早接觸的「兒童圖畫故事」,與許多人一樣,在健康正面的《兒童樂園》、《良友之聲》當中,也夾雜著《小流氓》、《李小龍》等連環圖,讀健康的故事當然看見光明,但早就知道這世界駁雜不純一面。稍長讀到《寄小讀者》、《愛的教育》等兒童文學巨著,不免存有懷疑,不太相信、甚至憎恨它們的語調。倒是真正成長以後才回頭接受、肯定故事當中的意義,尤其陸續重新讀到何紫的兒童小說:幾年來在新舊書店一本一本地收集何紫的舊著,益覺何紫不但是兒童文學作家,也是傑出的香港文學作者。

手頭上最早的何紫著作是一九七七年出版的《褪色的友誼》,還有《童年的我》、《如沐春風》、《那一棵榕樹》等等,何紫早就提出尊重弱勢社群和關懷社區,在〈阿樑的夢〉、〈在陋巷理髮〉等篇裡,他讓孩子平等地尊重不同階層人士而不是由上而下的同情;在〈褪色的友誼〉、〈東京──香港〉等篇,人和人之間的感情不是指向空闊的概念和名詞,而是建基於對地方文化風物的認識和愛護。

《褪色的友誼》序文說何紫作品在時地人各方面都切合香港學生的生活,因此倍覺親切;這當然有理,不過何紫作品的意義不止於親切,在多篇由生活出發的故事中,以至自傳性故事《童年的我》,都蘊含更博大的人文關懷,作品的可讀性亦正於其文學性:何紫在作品中「感染」而不是「教育」或「灌輸」孩子,他是讓孩子自己從作品中領悟。

香港兒童文學的發展,至少可以追溯至一九四一年創刊的《新兒童》,創刊號有當時在港大中文系任教的作家許地山的童話《螢燈》,戰後有胡明樹主編的《兒童月刊》,另有多份報刊如《華僑日報》、《星島日報》、《大公報》等都增設兒童版。何紫繼承以上傳統,特別推崇《新兒童》和創辦人黃慶雲對兒童文學的貢獻。

許多人以為兒童只看圖畫,其實文字更能發揮兒童天馬行空的想像,由閱讀文字、特別是文學故事所發展出的抽象思維能力,令人畢生受用。當人們以為孩子不讀文字,其實有的只是沒有耐性,他們最終可能連自以為簡單的圖畫也不會理解;另有一些孩子其實憎恨兒童文學,更對充斥「教育」意味的所謂「益智」讀物不屑一顧,他們長大後才會重新肯定兒童文學的價值。

(《明報》「舊書新果.剎那懷想」,2002年11月14日)

陳智德:曇花一現的最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