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情癲大聖》,腦裡有兩個問題﹕ 一, 一直崇尚《西遊記》的徐克,看了這部電影,還會不會想再拍《西遊記》改編的電影? 二,這會不會是劉鎮偉最後一部與《西遊記》有關的電影?這兩個問題都是難測的,唯一的想法是,如果當日傳聞劉導演與周星馳合作的《小龍與我》(即今天話說王家衛會開拍《葉問傳》前身)能夠成事的話,劉可能已經邁向一個新世界,而不會不斷在自己的舊有世界尋找新立足點。
《西遊記》「一萬年」論的巔三倒四,從浪漫到追溯,再從追溯到自我反諷,劉鎮偉(亦即技安)對這番觀眾耳熟能詳的對白,可謂充滿溺愛,《情》片將「一萬年」論歸納到「真愛又如何?」的立論上,對愛情的指望是否應該建基在結果上?如果你是唐三藏,那麼你便是神,神當然可以目空一切,哪怕餐風飲露,仍然可以不求結果,搞垮了便重新上路修行去。劉鎮偉的人性思辯是反神學的,齊天大聖不一定尊貴神聖,也有關乎道德的思想掙扎,也有七情六慾,問題是人如何駕馭或順應自己的人性,如果我們可以代入唐三藏的心路歷程,那麼劉導便是告訴我們,其實我們都可以像神一樣修行。
蔡卓妍飾演的醜八怪妖女岳美艷是劉鎮偉人性思辯的另一收穫。岳美艷被唐僧及母親拋棄後,說自己不是垃圾,說自己的名字是岳美艷,說得那麼悲壯,及後全知的觀眾會在故事的倒敘裡知道,原來岳美艷的身分是取自別人的,這個情節,彷彿提醒著觀眾,人的自我身分,其實是子烏虛有的,卻總是疑幻疑真,岳美艷正是感動於唐僧稱她為岳美艷,岳美艷卻竟然本來不是她。
是打破遊戲規則,先要了解遊戲規則。劉鎮偉的往蹟告訴我們,他擅長於把玩非常規時空和命運的遊戲,但今次這部他口中作為《西遊記》前傳的作品,雖有巔覆自己的意味,但畢竟有當局者迷之弊,並未徹身抽離,換句話說就是這個遊戲的基礎並未建立,所以沒可能玩得得心應手,所以喜劇部分有點尷尬,情感戲也有吃力感,易放難收,過去偶見的精刻細膩也未復見,惟幸其老頑童的姿態仍然建在,某些意境上的建立令他漸傾向以意象敘事的取向有跡可尋,看著唐三藏牽著白馬迎著凌凌黃沙而去,我們對劉鎮偉的憧憬應該與對他的老朋友王家衛一樣﹕請勇敢放逐自己,一片新的天是沒有過去的您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