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朱迪即將會寫篇標題相似,但當然是關於官塘重建的文章,手快快用左先,在此打個招呼)
近日立法訂立最低工資的問題,被「民間爭取最低工資聯盟」的一連串的活動再帶回到大家的焦點。繼聯盟上星期在銅鑼灣舉行的三十小時絕食、「大專學生基層關注組」星期六到新鴻基中心抗議其外判承辦商剝削清潔工,聯盟星期天(九月十七日)下午在旺角西洋菜街行人專用區舉行了一場論壇,讓各界討論關於立法制訂最低工資的問題。
聯盟的代表潘文瀚首先發言,闡明他們的三點要求。第一,最低工資需以立法的方式推行,不能以甚麼約章或鼓勵等機制含混了事。第二,最低工資必需是全港性,覆蓋各行各業。第三,把最低工資的水平訂於時薪三十元,這數字是按現今香港的綜援水平,每位勞動人口每天工作八時,而平均一人需供養多一人的參考計算出來的。
梁耀忠則指出,若仔細一點看香港現有的法例,香港三十年代初經濟蕭條時,其實已制訂了一條minimum wage commission的法例,而1940年制定的《行業委員會條例》更授予了港督就不同行業的具體情況訂立最低工資的權力。換言之,根本無需將推行最低工資視為洪水猛獸,香港政府只需按現今香港的情況修訂當年的條文並實執行便可,可謂不假外求。
另外,梁又點出了扶貧委員會今年較早前提交的在職貧窮數據的不實之處。他指出,委員會的在職貧窮數字是190,000人。然而,香港有超過260,000人收入低於五千元,只是扶貧委員會把當中約70,000人剔了出,這群人當中不少是有沉重的家務勞動擔子的婦女,她們以兼職性質工作,但卻被政府以自願性質為理由,被剔出在職貧窮的類別之外。而另外,因為外判制而來的大量被廹自僱工,也沒有計算在內,故他估計香港的在職貧窮數目為350,000,遠超扶貧委員會估計的190,000。強調這數字的意義,是因為這代表了一班勞苦大眾,死捱爛捱得到的回報連綜援都不如。這是一個社會不得不正視的病態現象。
那到底推行最低工資,會否打擊生產力拖垮經濟,在中大教社工,長期從事貧窮研究的黃洪以實例作回應。以南韓為例,他說南韓自九十年代中實施了最低工資,迄今還是亞洲發展得最快的國家之一。同樣經歷九十年代末的金融風暴,南韓的復甦也是最快的。事實上,全世界姓資姓社的大量國家都已制訂了最低工資,對經濟是否有負面影響,只有抽象簡化的高考程度經濟科,會答一個義無反顧「是」,具體情況迫令我們直面經濟模型的簡化和殘缺。
台上慷慨發言後,輪到台下的意見,有食環署負責監督外判清潔工的朋友說,七元一小時的清潔工她都見過,那類工通常都是請新移民、殘障或長者等最不懂捍衛自己權益的人做。而她自己日常負責監督的清潔工,洗厠所的時薪只19.9元,連做八小時食飯時間都沒有。另有來保安工會的成員說,政府希望推行那種自願制訂最低工資的做法,在保安行業便試行過,效果完全失敗,根本沒有保安公司響應過。他說,沒錯有些保安工友能一個月賺七、八千元,但那是一日幹十二小時的工,另外還要無補水預早半小時上班做briefing。還有一位朋友,他是一位早幾年開始創業的小僱主,支持制訂最低工資保障工人不在話下,還表示這班低薪工人是香港的基石,香港社會卻沒有為這班人做過甚麼。他說,試過一次他面試請員工,有人來面試,說他以前做過的工,沒一份的月薪高於五千,二話不說他便即請了 ——薪金當然高於五千。
台下的回應沒錯是同聲同氣,那位小僱主朋友更是幾乎是正面得有點戲劇性。唯筆者猜沒人會懷疑是做媒的。其實還有一位從事飲食業的工友,她講說話沒有其他人那樣清晰和有系統,只是不停重覆她很支持制訂最低工資,並說她行業裡有種「知道甚麼時候要開工,不知甚麼時候才能收工」的問題。但在她的眼中,她的聲線裡,你會發對勞動者尊嚴的堅持。他她們的意見,有血有汗,真切而不能迴避。
有關整場爭取最底工資的運動,當然不是現在才給提上社會和政治的議程上。自從特區政府於零四年提出把是否制訂最低工資的問題,交予勞工顧問委員會討論,經去年新官上任的曾蔭權主動在施政報告中提到最低工資的問題後,立法會也曾有過多次辯論。借論壇上梁耀忠的說話:「現在的問題,只是曾蔭權的拖延策略,把波拋給僱主,讓勞顧會做醜人,而不希望在宣佈連任前表態」。
換言之,問題根本不是出於學理上或經驗上,在香港立法制訂最低工資,所造成影響究竟是正面的還是負面。而是煲呔曾的一招連消帶打,先不說否定(以免製造民怨),更不會主動推行(以免開罪全港有權選特首的那七百多選委)。又以時間換空間,說一旦勞顧會無法討論出結果,便會提升到策略發展委員會,進行「更高層次」的討論。結論就是,在爭取最低工資這場運動裡,做順民遵從政府設訂的路線圖,是會中計的,這條路線與其說是為是否立法制訂最低工資而繪製,不如說是讓曾蔭權繞過最棘手的問題而連任特首的安全通道。
當場的講者之一長毛的說話,在這分析下便最有意義。他說,「爭取最低工資的朋友,便是要做反對派,堂堂正正的反對派。現在根本非關經濟理論、非關市場,而是明碼實價的政治問題。」特區政府為基層市民的設的經濟和生活上的條件,是苛刻不仁的:一方面一直拖延制訂最低工資,卻希望全方位徵銷售稅。工人生活得不到最低最低的保障,同時卻要面對一個新的稅務環境。因此香港需要明刀明槍的反對派,把反對意見說得清清楚楚的反對派,看得通這盤棋的反對派,向特區政府嚴肅的表達聯盟的要求。
星期天下午的論壇後,聯盟已訂了於十月二日星期天下午二時半舉行爭取最低工資大遊行,由灣仔遊行至禮賓府,向特首曾蔭權說明民間對爭取最低工資的訴求。讀者請繼續留意事態發展。
最後筆者找了點資料,看看零五年十一月九日立法會就制訂最低工資和最高工時的動議辯論的投票結果,大家不妨細讀一下甚麼人投了甚麼票,並以此作參考,推敲一下究竟支持最低工資與否,是政治問題還是甚麼。陳婉嫻的原議案和修訂版,可點這裡 [編:由第79頁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