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六四」,就沒有今天的程翔。第一次見程翔是在「六四事件」後,他和李子誦先生都離開了《文匯報》,籌辦《當代》雜誌,約見筆者邀稿。在香港辦一本只講理想的雜誌並不容易,筆者也為他們擔心,但同時也見識了兩位的風骨。
「六四事件」是一次良心的叩問,通過這一關才考驗出知識分子的風骨。「鐵肩擔道義,辣手寫文章」,他們是秉持這樣的信念以盡言責,在香港這個商業社會雖然經營失敗,其精神畢竟令人生敬。
程翔是港大畢業生,卻具有新亞書院「千斤擔子兩肩挑」的抱負。我每次在不同場合,見他總是兩眉緊蹙,人到中年,已懷千歲之憂,那是家國之憂,民族之憂,常表示可以為國家做些甚麼。我發覺他有一個心結如千斤墜,若能把這個心結從千斤減為百斤,人也許會快樂些。
心結的形成,也許始自一九七二年。那時程翔任港大《學苑》總編輯,去了毛澤東的故鄉韶山。那地方,筆者遲至一九八○年才前往,雖已在毛逝世後開始改革開放,仍能感受到其山川形勢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魔力,說得不好便是「邪氣」。而程翔在文革高潮去韶山,其結果必然會推動一個年輕人走上一條「盲目愛國」的不歸路。
八九民運後,程翔夢醒了。甚麼是中國?那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連同在那土地上生生不息的人民和他們所創造的物質財富,以及那幾千年光輝燦爛的文化遺產才是中國。
聞一多之詩《祈禱》:「請告訴我誰是中國人,啟示我,如何把記憶抱緊;請告訴我這民族的偉大,輕輕的告訴我,不要喧嘩!」愛國心結,太沉重了!
岑逸飛
香港經濟日報 2005-0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