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舍利
11月7日,一個永遠烙印在她心中的日子,那天的天色,跟她心情一樣,被一層灰暗而濃厚烏雲,掩蓋著,烏雲有著一種壓在胸口、無法令人釋懷的重量,她無法爭脫這種重,一種幾近不能承受的重。19天的留守以後,阿敏繼續回到工作崗位,把未完成的工作完成,然後又怎樣?在小島上,她努力工作,堅持自己的理想,換來了甚麼?一個虛耗青春、不容許有夢想的地方,實在不值得人眷戀。
以辭職控訴TVB不人道制度
阿敏得不到續約,只會工作到下年2月,然後或者會去working holiday,暫時離開這個地方。她的工作,是做綜藝節目及紀錄片的後期工作,其實無必要離開,大可試試其他電視台,阿敏搖搖頭說,很難,曾經滄海難為水,她說其他電視台的紀錄片很難做到香港電視的級數,「NOW和有線的人,大多來自TVB,因為王維基不是電視人,才會願意冒險。」
阿敏進入港視前,做過TVB,她以「車衣女工」來形容自己當年的工作,「所有部件已有人準備好,我只要把它們縫合,根本不會有自己的output,即使你有意見,監製也未必會批,不是人們沒有心思,而是工作太趕!」在TVB那時,她做PA(助理編導),一星期工作6天,拍8天的節目,絕對是一個勤勞的工廠女工,但她也樂在其中,因為很充實,她笑說,自己最拍悶,做過OL,準時放工逛街食飯,太無挑戰性。
這樣的生活維持了兩年,阿敏一直也樂在其中,尤其是遇上願意教她的好上司,離開並非她所願,卻是因為制度僵化而令她心灰意冷,「那時忙到翻天,5天半工作我做足6天,兩年以來第一次請病假,補了請假紙,他們卻扣我人工,就是因為我是contract不是長工,即使多麼盡力,他們也不會看得見,太刻薄,我要用辭工來控訴這件事!」
追尋自己的夢想
她個子小,無法想像她能成為對抗不義的勇士,留守政總19天,遇上的都是支持他們的人,她把資訊廣傳於社交群組中,怎料一個前同事,卻傳來一句「夢想是靠自己爭取的,並非靠王維基」,令她既傷心又憤怒,「為甚麼我要靠王維基來爭取夢想?我爭取的就是自己的夢想!王維基只是給我一個平台!我的夢想就是希望安居樂業,做一份有趣的工作!如果這只是一件商業活動,我一定不會走出來。」很多人認為他們傻,被人利用,被動員,阿敏或許年輕,但年輕不代表沒有思想,她懂得分析事情,知道事情的利害,甚至比那些只懂在外圍旁觀和說三道四的人,更懂得自己需要甚麼。
國教、七一,阿敏是旁觀者,在這件事以前,她沒有想像過自己會在政總外睡上19天,以往的一些議題,或許未太貼身,香港電視一役,上陣的,竟然是自己,她坦言,終於明白「他朝君體也相同」這句說話的重大意義。19天的日子,由憤怒、激情,變成無奈、沮喪,「開始時看見群情洶湧,好像有希望,我只望得一解釋,但原來12萬人走出來,政府也視若無睹,究竟要多少力量才夠?到了後期,見不到自己還可以做甚麼。」
究竟要多少人走出來,才夠力量?這是一個無法破解的迷思,人民的力量,在數年之間,變得如此微弱,那些封閉於黑暗的真相,無論如何也沒有昭彰的一天,阿敏和其他9人,以身軀和時間作賭注,只望得到一個解釋,但他們被忽略、被透明,甚至即將被遺忘。
一次啓蒙運動
被一間公司的制度辜負,然後被一個社會的制度辜負,我無法相信阿敏會繼續留在這個地方,一個沒有真相、不容許有夢想的地方,怎值得一個充滿活力的年青人留守?或者她決定暫時離開這個地方,是對的。
事情今天而然塵埃落定,以失望作結,或者也不用過份灰心,人們的努力,未必一定付諸東流。他們這一群,在發牌這件事之前,或者都沒有走在最前線 ,這件事是一次啓蒙,其實每一次社會運動,都是一次啓蒙運動,不同的群體,在不同的社會事件上,汲取社會運動的經驗,民主不是一天煉成的,當愈來愈多人擁有社會運動經驗,愈來愈多人知道功能組別的邪惡,就更能為日後的民主道路作出準備。記得中學時,愈是不濟的老師,同學們愈是用功,因為深知不能依靠老師。愈是不濟的政府,或者愈能培養出高質素的人民,太平盛世,大概無人會研究何謂司法覆核、分組點票等事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