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圖源)
「沒有大會,只有群眾」的迷思
從「沒有大會,只有群眾」這個口號出現開始,筆者便很盡力理解不同的觀點。我抱著開放觀望的態度,思量完全自發的社會運動,究竟能否持續下去?卻見「大會」的權,只不過是從一些人手中,落到另一些人手中。
那些帶頭喊著「只有群眾」的行動者,只不過是從「大會」手中接過了主導運動的權力。這些行動領袖雖沒有打著學生的旗號,他們卻也一樣被捕、一樣有虛怯的時候、面對極權政府和無理執法一樣顯得無能為力;我個人也同樣肯定他們的付出。
然而「只有群眾」,是否只是個不存在於世上的理想烏托邦?又是否能實現且可行?如果沒有人提出、沒有人宣傳,群眾如何知道在哪裡集結?沒有人領導,群眾又何能生出一個集體意志,知道向哪一方移動?歸根究底,行動者只不過是在責難「大會」沒有聽取群眾的意見,只不過是取了「大會」而代之(純討論、無貶義),而並非「只有群眾」的實現。做法或有不同,運作模式在本質上依然不變,還是由個別人士指揮,群眾聽令。
至於參與的人數規模,則取決於認同他們做法的人數多寡,而非很多人口中愛說的「光環」。不相信的話,請認真去問問黃底的朋友,究竟根據什麼判斷「是否參與一場運動」?筆者個人的思維模式是,如果參與一場社運,需要冒受傷或被捕的風險時,我必需清楚明白地知道,我做這件事的目的是什麼、行動背後的理念是什麼。
為了什麼而抗爭?
這便衍生了下一個思考主題:我究竟為了什麼而抗爭?
眼下,談民主仿佛太空泛,說政制好像太遙遠,「維護本土利益」便成了一個較實質而可行的目標。每次反水貨客的「光復」行動,短期內可能減低了水貨客的數目,嚇退了拖著行李箱輾人腳的自由行旅客,一時間商場回復平靜,除了商戶之外,人人拍手。可是,長遠來說,那些所謂「過門都是客」習以為常了,或是官方抗衡的警力加大了,我們仍然要每星期血流披面地與警棍和胡椒相對嗎?而我實在不忍見到女子滿臉鮮血、不忍看見未成年者被捕。
有人告訴我「左膠」的定義是,「不去思考勝利的方法,只做自我感覺良好的事便覺足夠。」那麼,誰來告訴我,長遠來說我們該如何贏這場仗?如何還香港一個清靜,免受過多水貨客和自由行的滋擾?如果不去思考的話,冒著大風險、不顧自身安危的各位,與你們所唾棄的「左膠」做法有何分別?為什麼一些人不去思考勝利方法就被標韱成「左膠」,一些人不思考為什麼做、怎麼做,說「我不知道,做了再算」就是勇武行動派?重點難道是在「以武制暴」嗎?還是這種武力,已成了「以武倡暴」,讓情況越演越烈,讓參與其中的人越來越容易受傷呢?我自問也不是完全「和理非非」,但行動要有對等的理據支持,卻是筆者個人的信念。
別人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卻道反之亦然,「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尤記得機場飯煲哥,照片和文字描述一出台,網上輿論一如以往恥笑「強國人蝗蟲行為」,及至報章大篇幅報導飯煲哥的淒慘身世和故事,輿論風向又一面倒轉為同情。小事一樁,卻顯明香港人在本土意識急抬頭之際,同情心還是不分本土、非本土的。我想,如果把那些「水貨客」的故事一個又一個翻出來,讓他們將自己的辛酸娓娓道來,那些行動者還會狠狠的用腳伸向他們的行李箱、旁人還會袖手和默許這些行為嗎?一位從事義工服務多年的黃底朋友稱,這些水貨客多是生活艱難的基層。
而我不是說本土利益不需要或不值得維護,但應該在制度層面上維護;下降到個人層面時,筆者還是很希望行動者能夠以理性和人道立場為出發點來行事。希望行動者清楚明白自己為何而做,能為行動劃出一條界線,深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勿只隨從情緒和氣氛而行事。對於水貨客和自由行,我能想出的答案依然在於制度,一天政府不願用措施控制,一天我們還是在螳臂擋車。那麼,這些行動有意義嗎?在筆者而言,光復行動的好處在於,它充份地向當權者展現了市民受夠了、並且為了改變現況而甘願承受風險和付出代價。
如果必須行動的話,行動同時也請不忘向公眾強調訴求,要求政府正視問題,表明這一切是因為政府的漠視而發生的,而非一班「廢青」在純粹宣泄怒氣。
支持者迷惑而流失
當抗爭的目標和組織越來越模糊不清時,一些行動者感到沮喪、混亂而疑惑。有長時期參與光復行動的年輕人向筆者表示,因為他們一班行動者跟別人沒太多溝通,有時會被誤認為藍絲、被痛罵;行動者之間亦多有紛爭內閧,令他考慮停止再參與行動。
各種各樣的問題:目標不清、組織不善,正消耗行動者的意志,更持續地削弱運動的能量。有多少曾經懷滿腔熱血,腳踏夏慤、彌敦道的人,如今又回復了「正常生活」模式?
近日多有退聯的呼聲,泛民陣營一如以往被痛罵。就算這些團體為人咎病,比起如今光復行動的規模,他們在過往的組織能力是有目共睹,而筆者覺得香港還是需要這股力量的。
我們是否還要一直高舉「只有群眾」的偽旗號?是否還只願說「做了再算」而拒絕思考全局?或許是吧,畢竟不知從何時起,這已是一個不講求理性思考的時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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