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的反對派到近年才能講出他們的慘痛經歷,在仍是威權統治的新加坡看這些書,更感言論自由來之不易。
中大學生會張貼「香港獨立」標語受校方干預事件所引發的一連串事件,如各大專院校相繼出現「香港獨立」標語, 以示學生們的團結,反對大學管理層對言論自由的禁制/干預,中間出現了大陸學生在中大反張貼,以至有組織的「愛國」大叔大媽操到校園的粗暴舉動。中港學生對峙和語言衝突,周竪峰一句「支那人」引起各方聲討,「播獨」學生的仇恨語言成了眾矢之的。
看到這些新聞時灰記身處言論受限制,抗爭比香港代價高的威權統治地區,因而感受特別深,雖然對中大學生會會長周竪峰的仇恨言論不以為然,覺得他如果真的對「香港獨立」是認真的,他發洩式的言論與行為只會「倒自己米」,但更對校方、政權和建制力量有意無意聯合起來,舖天蓋地的「禁獨」威嚇極感到不妙。
特別在閱讀一些新加坡反對派人士的回憶錄,展示為了說真話而被長期監禁,政府借「社會和諧」之名禁絕「冒犯」言論時,更覺得即使學生們的言論「千不該萬不該」,若不涉煽動暴力,校方只能用說理方法與之溝通、辯論,不能「大石壓死蟹」,要干預和禁絕,更不應該配合政權和建制陣營的大合唱,主動收緊香港岌岌可危的言論自由。
對,同一時期在教大學生會民主牆出現㳟賀教育局副局長蔡若蓮喪子標語也的確「千不該萬不該」,但校方、政權以至中國官方傳媒前一句「歹毒」後一句「超越人類底線」,然後校方說要追究到底, 然後教大有學生被取消實習,一些校長說永不錄用教大畢業生,校方與外界的反應與學生所犯的過失完全不成比例。「追殺」得興奮莫名、義憤填胸的各方人士完全忘記了這可能只是兩個教大學生一時的情緒發洩,傷害了蔡副局長這位充滿爭議人物的感情,他們並非什麼十惡不赦的罪犯,為何要全城討伐,還要株連其他同學?究竟教育工作者所為何事?無怪網上有人貼文指,只有高官與特權人士受保護「禍不及妻兒」,普通人就要受株連!
談起株連和「超越人類底線」,灰記也特別感沉重。把教大學生不當言論攻擊不遺餘力的本地「左報」及中國官媒,以至有一定閱歷的校長們、特首高官、建制中人,若不善忘的話,中國毛治時期是最超越人類底線的時期,中共發起的政治鬥爭,特別是「文革」的鬥爭,批鬥者不但要六親不認,批鬥自己的校長老師,批鬥自己的親人,為求自保的人也一樣要做出滅絕人性的行為,在「革命」政權的誘導和威逼下,以「大義滅親」之名,揭發朋友、以至父母、兄弟姊妹互相告發「反革命罪行」等比比皆是,所有人類的道德倫理在「保衛革命領袖毛主席」前變成封建殘餘,一文不值。一人「犯罪」,全家遭殃,不但數以萬計的人被批鬥至死,家破人亡的更不計其數。
那些把學生不當言論攻擊不遺餘力的本地「左報」及中國官媒,以至有一定閱歷的校長們、特首高官、建制中人,若不是掩耳盜鈴的話,亦應該知道這個把中國人的道德底線破壞殆盡的政權,雖然否定「文革」,卻從沒深刻反省,沒有在人民監督下清算自己的罪行,天安門仍然供奉著那個漠視一切人類價值的暴君,中共政權依然專制冷酷,視侵犯人權如食生菜,搞株連面不改容,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劉曉波被監禁到病死,其長期被軟禁的妻子劉霞連自主地為丈夫辦一次喪禮也被禁止,一切官方代辦,找來與劉曉波斷絕來往的胞兄弟,以及國保們來欺騙世人,傷透這位未亡人的心。即使劉曉波死者已矣,劉霞至今卻依然沒有自由。劉曉波只是其中一個較為人知的現行悲劇,無數中共羅織罪名抓捕的維權人士、人權律師,公安國保酷刑逼供不止,還要監控跟蹤他們的家屬、朋友,不讓他們的子女上學,不准家屬聘請的律師與涉案者會面,威迫利誘家屬遊說涉案者「認罪」。面對如此具毀滅性的超越人類底線暴政,這些人何曾仗義執言,控訴中共政權-現在香港宗主國政權的無道,超越人類文明的底線!何曾以正常人的同理心去看待學生的叛逆與離心!
再看9月8日特首林鄭月娥所發的聲明,把教大的事件與張貼「香港獨立」標語刻意混為一談,前一句「親自聯絡教育大學校長張仁良教授,表達我對事件的極度關注。」後一句「對於大學校園內持續出現此等違背國家主權、領土完整和發展利益的言論,我亦予以譴責。……言論自由並非完全沒有限制,而學術自由和院校自主也非鼓吹歪論的藉口。」 都是借機向大學施壓,要求限制學生的言論自由。
現在校園「禁獨」事件逞膠著,也是珍惜香港言論自由者要擦亮眼睛的時候。從不同專制/威權社會的經驗,權力者最高興看到「不當」言論和行為出現,甚至不惜陰謀製造之,藉以「理直氣壯」收緊公民的自由,屢見不爽。無他,「不當」的言論/行為往往會「冒犯」社會主流,大家著眼點是那些言論/行為「冒犯」了我,卻容易忽視統治者以「我」之名收緊「我」的自由這個「殺人不見血」之實。故此為何很多人不厭其煩引述「我不同意你的言論,但我誓死捍衛你的言論」,作為言論自由的座右銘。的確,若一個社會不能發表李柱銘所言「犯眾憎」的言論,這個社會不能算有言論自由。不同意見能夠理性溝通、辯論固然重要,學懂習慣被冒犯,不要動輒訴諸權威和權力,更是一個多元寬容社會所必須。因此灰記以為,學生縱有「千不該萬不該」,當前最重要的是全力捍衛學生們的言論自由,寸步不讓!不能讓校園的言論自由保壘崩塌,繼而禍延全港。
因此,灰記要回應中大副校長吳基培所寫「被『圍堵』的中大小師兄」一文。灰記不會去懷疑以小師兄自稱的吳副校長,愛中大愛同學和願意溝通,但整篇文章隱含的立場則是學生懸掛的「香港獨立」是「千不該萬不該」的行為,學校當局要處置。因此就有了「很多朋友透過不同途徑,問我當天具體發生了什麼事,部分人指大學對學生應該『企硬』」,不應姑息」,以及澄清校方和學生會「溝通之前不拆除文化廣場的展示品」,而非傳媒報道的「未有共識之前不拆除文化廣場的展示品」,在在都顯示校方的既定立場,文化廣場上「香港獨立」的展示品必定要被拆除。問題是中大校方為何覺得在學生會管理的文化廣場懸掛「香港獨立」標語是一個問題,這四個字犯了那條校規,觸犯那條法例?校方不同意不支持「香港獨立」是一回事,不能因為校方不同意不支持就禁止吧!如果連大學也容不下校方不同意/不支持的言論,校園自由的意義何在?學術自由的意義何在?還有,政權的代表林鄭月娥已出了口術,「言論自由並非完全沒有限制,而學術自由和院校自主也非鼓吹歪論的藉口」,明明就是向各大專院校施壓/招降,若吳副校長真的愛中大愛同學,就應該向校方痛陳利害,堅決捍衛學術自由和院校自主,向政權說不。若吳副校長與校方屈服於政權淫威,即使是十萬個不願意,學生視你們是高牆一部分,不把你當小師兄亦理所當然。
果然,在吳基培替校方軟銷立場一日後,九月十五日,患了骨質疏鬆的中大校長沈祖堯,未能在政權面前挺直腰板,召開記者會宣布向林鄭月娥和中共政權跪低,指香港是中國不可分割的領土,中大校方反對港獨,又說什麼「言論自由是大學基石,每位大學成員都有發表自己意見的自由,但不代表沒有約束,行使自由時不應抵觸法律,亦不能損害他人的尊嚴和權利」,要求學生會盡快移除「香港獨立」展品,否則校方會主動移除。但他完全不能指出展示「香港獨立」四字究竟犯了那條法例,也說不出這四個字如何損害他人的尊嚴和權利,更不知他所講大學的基石,是為了政權的「尊嚴」or 淫威,還是學生的自由而豎立。沈祖堯跪低後,十大校長向政權表忠,聯署反港獨,面對政權淫威,他們的腰板完全挺不住了。
預期學生們會「誓死」抗爭,這也是考驗大學教職人員,以至聲稱支持民主自由的人的時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