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建華禍港八年，弄得香港民不聊生、屍骸遍地。自腳痛榮休後，榮譽接踵而來，繼胸口戴上大紫荊勳章後，今日又笑意盈盈現身香港科技大學，在三面抗議標語包圍下戴上社會科學榮譽博士的小紅帽。
真的，我們一班替董生贈慶的朋友，無論是不是科大學生，心裏都覺得這天一定要出來做點事，盡點身為一個有記憶的人的責任。被居港權人大釋法分離的家庭、被急進房屋政策害死的負資產、沙士疫潮中的死者及其家人、亂籠教改中被逼至牆角的老師與學生、得不到最低工資等基本保障的工人﹝還有瘋狂增加的政府外判工﹞、被扣減綜援的貧窮家庭、還有差點頭上多了二十三條這柄大關刀的我和你。見到政協副主席董建華笑笑口從名貴房車下來，腳患痊癒步履輕盈，心裏就回想起那不斷上街示威的八年，想起那些人。但，現實永遠都是如此難以捉摸──幾千名出席典禮的家長大學生大學教授中，與我們一起做點表示的人不足三十；當董建華站起身接受榮譽時，全場掌聲雷動一分鐘，整整一分鐘。
我回頭看那些不住拍掌的人，包括坐在我身後應該是來自國內的家長。從眼神可以看出，他們是由衷地讚賞董建華的。我身邊也有一個看來是香港同學的家長，她似乎很不滿那些在樓上露台掛標語、高喊可恥的另類同學。她向着董先生尖聲道，「支持你呀！」﹝我想起當年廿三條立法時，也有人這樣支持葉劉淑儀﹞董生耳朵很靈敏，給了一個堅實的笑容回應。
回到辦公室，我像演戲一樣模擬揣摸熱烈鼓掌的人的心情，我才讀得通學位頒授典禮特刊裏頭那篇對董建華的「讚辭」：
「董建華博士......成功落實「一國兩制」，並帶領香港經濟轉型，使經濟得以持續發展。」
「他......強調『兩制』的重要，以保障我們所享的自由、維持原來的生活方式、和維護法治精神。」
「經濟轉型」又指什麼呢？「以服務業為主的香港經濟，必須尋求增值轉型......董博士洞悉『一國兩制』可以為香港經濟提供活力泉源......大力發展金融及物流業，並抓緊中國內地高速發展的契機，使香港成為提供商業服務的基地。」
「他推廣終身學習；並定下2007年為目標，要達到六成高中畢業的學子，能有機會接受專上教育。這目標已提前在2005年實現。」
「董博士曾協助我們落實策略發展藍圖，引領香港走上高新科技的道路。」
「董博士現任全國政治協商會議副主席，在遼闊的政治平台上扮演重要角色。」
「副監督先生，本人謹代表香港科技大學，恭請閣下頒社會科學榮譽博士學位予首屆特區政府的奠基者、及現任全國政協副主席董建華博士。」掌聲.......
演技不精，一邊讀着，腦袋就禁不住想出相反的事例來，然後就神經錯亂地想這位文膽可能是刻意為之，刻意滿佈提示而鼓勵雙重閱讀。於是，拍手的人有理由拍手﹝政協副主席啊！﹞，喊可恥的人覺得更加可恥。
為照顧心臟有毛病的讀者，董建華自己的講辭﹝三名新科榮譽博士中只有他發言﹞的內文就不多說了。這裏只提他讀正文前的一番「肺腑之言」。科大本屆本科畢業生賴岸青昨日懷疑因受不住做sales的工作壓力，跳樓身亡，成為各大報章的要聞。董建華對賴的死亡表示深切哀悼，我心頭一顫，覺得董有時還挺真誠；但董轉過頭又亂說話了，形容賴同學是「香港之子」、傑出精英﹝按：這四字我不是百分百肯定，可能是傑出青年﹞，然後勸勉同學要珍惜生命之類。我是過敏但我聽到這些話真的很憤怒，手執權力的人為何總是對自己間接造成的傷害毫不察覺﹝布殊也對伊拉克人受的苦毫不察覺似的﹞。香港是在誰的治下愈走愈右傾，香港人是在誰的治下愈來愈沒有工作的尊嚴，年輕人是在誰的治下愈來愈沒有希望、生活愈來愈單一趨同。我們只期望在位者對自己可能傷害了的人多一點敏感，對自己少一點肯定，不要像讚詞那樣把話說到spectrum的盡處。
那些可愛的小記者，繼續在前輩設下的框框下感受這一切。其中一名小記者這樣問一位拉橫額的科大同學：「在呢個咁隆重的場合，你地大聲喊叫，會唔會覺得唔係咁好？」這個問題當然令我想起中大保樹立人運動時，記者問我，你覺唔覺得你用黃油髹地係破壞公物？
well......
睇相。
董生向我微笑。
科大同學在會場樓上的露台掛起三幅標語，大家都不時抬頭看。
蕭裕均同學﹝右﹞惹來眾記者追訪，差點來不及上台。
出聲的同學雖少，但攞位一流。
（相片由周姓編輯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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