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場了。
因為近日佔中的關係，特地找來PBS在1995年製作的紀錄片上一下近代歷史課。香港人常常把六四事件掛在口邊，而現時傳媒又常常把佔中和六四作出比較，但清楚了解當年來龍去脈的人可能不多。看著當年一臉稚氣的柴玲力竭聲嘶的影像，感覺極不真實－六四發生的時候自己才三歲，自少感覺民主自由的口號彷彿只屬於香港的維多利亞公園，而不是五星紅旗下的北京。看過當年學生市民絕食抗議的影片丶無懼地站在天安門坦克前的無名漢，感覺沒有憤怒，只有驚搮：怎麼這樣多的人，這樣大型的抗爭，整個國家還好像完全不復記憶？
中央當年最大的成功不在鎮壓當年漫延全國丶歷時兩個月的示威集會。它最大的成功在於完完全全撲滅了一整代年輕人對政治的興趣及希望。這就是最可怕的結果－六四比佔中更大規模丶有更廣大的民眾支持丶甚至有更感人的影像。但是整個國家、整整一代，依然集體失憶。全國最精英的大學生由敢走進廣場為國家爭取民主自由，走到今天只敢夢想走進高盛碧科找份高薪厚職。我們常常説，歷史是不會忘記的。但看看今日的天安門，當年廣場上學生為人民作出的犠牲，人民自己一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以至今時今日回首一看，當時五四六四究竟追求的什麼，已不復記憶；而他們看佔中學生的執著，亦只有大惑不解。六四坦克搌過的不單是學生，它們搌過的其實是一整代對國家未來的希望和追求。對理想的執著不記得了，剩下的就只有在微博上炫燿跟剛剛買到的名牌包包自拍的空白笑容。
我們現在面對最大的敵人不是摧淚彈丶不是清場丶甚至不是中央——我們最大的敵人就是我們自己的善忘。佔中清場與否，學生市民是贏是輸，已不在乎政府會否屈服，而在乎於我們這個城市一直走下去的同時，能否緊握今天黃傘的記憶。只要不遺忘，香港人已經贏了漂亮的一仗。我到了現在才明白，司徒華每年喊的毋忘六四不是指要記念無辜犧牲的學生；我們要做的只不過是拾起自己國家精英不知何時起遺忘了的夢想。六四一代未能成功爭取的，由我們學生一代在金鐘接下去；我們學生一代現在未能爭取到的，只要莫忘，有朝一日總會達到。這才是六四真正的教訓。
香港人，場清了，但常在心中。莫失、莫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