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晚至今晨一直在金鐘,我想説如果這段香港歷史是以愛與和平展開的話,恐怕快要以仇恨和憤怒作結束。
歷史事件需要由時間來作證和判斷,我無意也無能力在此作判官。但對於目前的狀況仍想説幾句話。
連日來不少意見批評警方對市民使用過份武力甚至是暴力,不合符本地和外地的標準和指引,我沒求證是否屬實,但可以肯定的說,部份警員今天確已失去了他們口中不斷提及的專業和克制。
今早龍和道第二次清場後,警方一直把人群驅趕至過了海富天橋再至海富中心,然後封鎖了天橋,橋上排滿了軍裝和便裝警員,居高臨下對著夏慤道地面的示威者。在這段日子,警方與示威者對於攻防戰已有一定默契,那該是一個回合作戰後的喘息時間,讓彼此高漲的情緒稍為平復;但沒料到天橋上忽然傳來鼓掌聲,抬頭望去,看見超過半數的警員在拍手,部份更發出歡呼聲,地上的示威者噓聲媽聲四起,然後一些警員竟作出「過來吧」的手勢。
這明顯是對示威者的挑釁行為,不容抵賴和狡辯。
作為專業和克制的警隊,為何會作出此等行為?
明顯地不少警員已不單純是執行上級命令,已是滲入了私人情感,而這情感是仇恨和憤怒。
為甚麼前線警員心中帶著仇恨和憤怒?是無止境的長時間執勤?是對上級命令的不認同?是被不斷辱罵?還是個人性格使然?
我不知道答案。但每次聽到示威者辱罵前線警員,心中都很不舒服,正所謂禍不及妻兒,為何要以粗言問候對方的全家?還有最重要的是,我們的敵人根本不是警員,甚至不是梁振英這個人,而是制度本身,還有制度背後人性的醜陋和黑暗。
制度不改變的話,拉下一個梁振英,還有千千萬萬個梁振英。所以我們在針對制度的改變,而不是針對任何個人。
當年韓農在港的反世貿示威中,韓農曾攻破警方防線搶奪了他們十多面防暴盾牌,最後卻禮貌地歸還,他們更會在衝突前向警務人員送花;當時我不太明白,覺得他們有點虛偽,只是想搞點公關手段,但最近不斷閱讀和思考非暴力抗爭,加上這兩個多月的經歷,忽然明白了原來韓農想表達的是對世界一些不公制度的訴求和抗爭,無論行動如何激烈,眼前的執法者並不是敵人或仇人,只是彼此崗位角色不同所帶來無法避免的後果而已。所以他們心中沒對眼前的人帶著仇恨,故可以在事前送花表達善意,事後也沒仇恨,假如有憤怒,也只是對不公義制度的憤怒。
但現在香港的情況很令人擔憂,因為不信任和仇恨的種子不但已被撒下,還在生根發芽;這不單在警察與示威者中,也在示威者之間出現。
今早示威者退回夏慤道後,學聯主席周永康在大台呼籲大家到各據點路口守著,我卻聽見身邊的示威者帶點不屑的説為何他自己不去守,只會用口説自己卻不做。
我不是要替周永康説好話,但在過去的日子,他不是已走在最前而被捕嗎?為何今天要質疑他?為何身邊的人只要提出不合己意的想法和做法,就把對方當成是鬼,把對方當成是膠,質疑對方過去所付出的努力呢?這不是跟我們正在爭取不要獨裁而要容得下不同聲音的社會價值背道而馳嗎?
很強烈地感到示威者之間的分歧甚至分化愈來愈明顯。我不知是甚麼原因所致,也不知如何化解,只知道如此走下去,對整場運動會帶來致命的傷害。毛澤東和列寧都説過相似的話:「堅固的保壘最容易由內部攻破」,沒有了彼此的互信合作,這場運動就只能到此為止。
最後想呼籲,警方和示威者,請不要墮進政府賴皮處理當下運動所帶來的陷阱中,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仇恨和憤怒的陷阱,我們的敵人不是眼前的警察,不是眼前的示威者,更不是曾出生入死的戰友;而是無賴的政府,是不公義的制度,是制度背後人性的醜陋和黑暗。
為甚麼我們強調愛與和平呢?因為要對付仇恨和憤怒,還有那些妨礙我們建構美善社群的人性醜陋,並不能以警棍或雨傘勝之,至勝之鑰只能是愛與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