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屠城事件發生將近二十六年,不知從何時開始,在香港談六四,總是伴隨著各種爭議的聲音。由出自親共人士口裡,已經說了很多年的「六四冇死人」論,已至近年「本土派」的「中港區隔」論,甚麼不要悼念六四、放下大中華六四情意結,更有「中國有民主,香港就玩完」之說,叫人只需關心香港的「本土」民主運動。那種所謂的「大中華」與「本土」二元對立之爭論,實在是一種狹隘的想法。
不得不承認一點,由於人的天性,抑或是人的精力和時間有限,人們對外界事物的關注程度,一般來說,是與那件事物和自己的「距離」成反比例。即是說,人們會比較關心自己的家庭、朋友、工作場所,然後再到社區、城市、省份、國家、大洲、地球和宇宙。所謂的「距離」不一定是地理上的距離,還可以是血統、種族、宗教、文化、歷史、政治或經濟上的距離。
一個人可以擁有多種身份,雖然我們是以自己為中心,由近到遠出發去關心外界事物,但這樣不代表我們要完全處理好與自己較相關的事務,才去關心其他的事務。就算香港有大量社會問題未解決,也不代表我們要完全先處理好香港的問題,才去關心更遠的事情,因為較遠的事情有時候反而會影響到較近的事情,它們亦會互為影響。例如,香港人除了關心本地的事件之外,還會關心中國大陸的維權事件、美國9.11事件和馬航劫機事件。
言歸正傳,香港人悼念六四可以出於不同的原因,並不單純是從「華人」、「中國人」或「香港人」的角度出發,裡頭其實還包含著從「人類」或「世界公民」的角度。「身份認同」這樣東西是感性主導的,香港人悼念六四的心情,是複雜的,也是簡單的。
悼念六四是從本土出發
香港人的身份認同,某程度上也是建立在「六四」一事上。1989年,當時距離主權移交還有八年,「六四」令香港人政治覺醒,渴望透過本土民主化來保障香港的利益。當年香港各界大力支援中國大陸的民運,不單是為了中國大陸的民主,更重要的是為了香港本土的民主,希望連結大陸的民間力量,迫使中共放棄獨裁,讓香港成為中國民主的試點。
廿多年來,香港人可以談六四,而生活在大陸的人則不能談,這就是香港與中國大陸的分別,而這種兩地的分別,建構出香港人的身份認同。試想像一下,如果沒有1989年的一百萬人大遊行,沒有過去25年來的六四維園燭光集會,香港人在過去廿多年爭取本地民主政制、對抗不義政權的決心,究竟從何而來呢?每年悼念六四,也是香港人反思本土利益的好機會,同時播下民主的種子,是香港人的公民教育,催生了反廿三條、五區公投、反高鐵、反國教、雨傘運動等社會運動。
是否「中國人」並不關鍵
有些香港人認同自己是中國人,有些不認同。就算認同自己是中國人,也未必認同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民。「中國」一詞可以泛指「中華文化的中國」,抑或是「中華民族的國家」等。總之,香港人對「中國」有一份獨特的感情或感覺,不同人可以有不同的理解。由於中共所犯下的暴行,而令一些人不敢自稱為「中國人」,實在是非常可悲。
撇開香港人是否「中國人」的問題,從客觀上來看,香港和大陸都正被中共管治,過千名解放軍駐守香港,特首和高官都要由中共政府任命。兩地人民在文化和經濟上的交往頻繁,在這個政治和經濟局勢底下,香港和大陸人民都是命運共同體。
不論你是否認同自己是中國人,為了香港的利益,也需要關心中國大陸的事務。比方說,你家旁邊的單位起火,不論你怎樣「區隔」也好,濃煙和熱力也會影響你自己的單位,更何況是兩個單位本身有一部份原來是打通了。
追求普世價值的六四
民主和自由是普世價值,自稱支持「普世價值」的香港人,也應該支持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和地區的人士爭取民主和自由,而不是說甚麼「中國有民主,香港就玩完」的「本土」論述。
六四屠殺是一場反人類的暴行,任何人類也會覺得痛心和悲憤,應該予以譴責。中共更企圖改寫歷史,向香港的下一代洗腦。維園的燭光就是告訴中共以及全世界,香港人是不會忘記這段血的歷史,不容中共掩飾真相,香港的下一代會繼續抗爭下去,發出良知的呼聲。
香港人每年悼念六四,就是在各種複雜的心情底下進行。六四屠殺是中共其中一個最大的弱點,在政治上,香港正被「大陸化」,若香港在未來也淪陷掉的話,類似的事件也會在香港發生。悼念六四就是一種提醒,讓公眾反思極權有多可怕,民主有多重要。同時,能夠聚合一鼓力量去爭取香港的民主。
悼念六四,叫喊浪漫的口號的同時,我們要將這份對理想社會的堅持,放到香港的民主運動裡,才是承繼六四英烈精神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