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二十多天,香港人已見慣了兩種過去十年做夢也想不到的場景。
在佔領廣場:學生回收垃圾分類,洗刷塗污了的牆壁,替靜坐市民噴霧降溫,整天站在石墩旁扶持路人上落;上班族早上送來麵包,中午帶來飯盒,晚上推來大煲花旗參雞湯;老師和專家義務替學生補課,又從早到晚開設民主講堂;還有默不作聲義載物資的貨車司機和及時出現的搭棚師父。沒有人期望報酬,只因為心中都有一個共同願望。
也是在佔領廣場:催淚彈在和平示威者的頭上爆開,市民四散奔逃;高舉雙手的男女被扯開眼罩,胡椒噴霧往臉上直射;紋身黑漢推跌護欄青年,先踩兩腳再施施然走開;破口大駡的大叔伸手叉著年輕人頸項,目光堅定的青年垂手挺胸巍然不動;雙手反鎖的社工被抬到暗角,警察拳打腳踢旁若無人。市民都有相同恐懼,難道黑暗就此降臨?
眼淚,從惶恐的女學生臉上直流,也在久經世故的男子漢眼角滲出;在街角,也在家中。
曾任加拿大總督的蘇格蘭小說家約翰·布肯(John Buchan)說過:「不要以為文明與野蠻之間有一道堅實的土牆阻擋,兩者相隔只得一條線、一片玻璃。碰一下,推一下,撒旦的國度便會重臨。」
文明與野蠻對比的畫面傳遍全球:佔領區的留守者成為香港最佳的品牌大使,被譽為「全球最有禮的示威者」,不少國際投資者心想:「香港面臨幾十年來最嚴重的政治危機,竟然沒有一家商店的廚窗損毀,那裏能找到投資更安全的城市?」相比之下,2011年倫敦東區暴動,共有五人死亡和2億英鎊財物損失;今年八月美國費格遜市暴動,共有十多家商店被搶掠和20輪警車被毁。
但不到幾天,當流氓、黑社會和警察暴力的畫面在全球觀眾面前交替出現的時候,世人對香港的印象又再顛倒過來。可是,大家從震撼的畫面中得出了一個屢試不爽的結論:文明,總是抗拒強權;野蠻,才會盲撐政府。
雨傘革命成為了文明與野蠻的對決。
如今全球觀眾屏息以待,因為國際經驗預示了一條慣性軌跡:野蠻一方老羞成怒,歪理暴力只會變本加厲;文明一方沉不住氣,受野蠻污染而無法自拔。香港能否在墮落的軌跡中成為例外,關鍵在於文明一方能否克制自持,並以最大的胸襟說服仍未覺醒的多數投向文明,阻遏野蠻擴散;否則野蠻壓倒文明,等同撒旦治港。
請你勸服身邊的每一個香港人作出抉擇:文明或野蠻,沒有中間。告訴他們,文明最終會戰勝野蠻,人類歴史就是這樣走過來的。
原文題為〈文明或野蠻,沒有中間〉,刊於2014年10月20日〈蘋果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