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基解密阿桑奇一次海盜式的洩密行動,想不到令西方各國元首大為震怒外,亦波及了毗鄰的阿拉伯世界。突尼西亞茉莉花革命,獨裁者本阿里被街頭力量趕下台,開響了阿拉伯革命浪潮的第一炮。接下來,便是穆巴拉克在埃及的三十年獨裁政權受到挑戰。香港論者談及多包括香港旅客安全問題,有些也會關心埃及文物的破壞危險,亦有人也為街頭上的示威青年吶喊助威,也有視察一直視穆巴拉克為心腹的美國如何在這原教旨主義者和親美獨裁盟友的兩難局面上落注,筆者反而想試從當中的最大反對派——穆斯林兄弟會(Muslim Brotherhood)身上尋找一些啟示。
穆斯林兄弟會由伊斯蘭教長哈桑班納(Hassan al Banna)成立於1928年,以打着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的名號反對英國在埃及的殖民主義,並希望可以把埃及變成伊斯蘭國家。哈桑班納從歐洲仿傚了現代的文宣工作及政治組織運作,很快便把兄弟會勢力擴展到整個阿拉伯世界,現今於巴勒斯坦的哈馬斯組織(Hamas),便是兄弟會的支部。直至二戰,兄弟會行動轉趨激烈,更多番支援反對英國及其扶植的王室統治的暗殺行動及暴力示威。1952年埃及七月革命,納賽爾(Nasser)推翻法魯克王朝,在鞏固政權後便開始了對兄弟會的逼害,兄弟會亦因此一直被定性為非法組織。1960年代,當穆斯林兄弟會成員一個個被投入監獄或集中營之時,庫特布(Sayyid Qutb)提出穆斯林社會已非昔日般虔誠,只有組織伊斯蘭先鋒黨,通過暴力革命推翻現政府,才可光復伊斯蘭教。他於1966年被判死刑及處決。
當庫特布的革命路線深入民心之時,兄弟會的領導層卻斷然放棄暴力革命路線,轉為非暴力的改良路線。此主張一直被一些激進伊斯蘭教徒所攻擊,例如阿蓋達組織拉登便嘲諷兄弟會的軟弱只成了美國人及穆巴拉克的工具。但在2005年,兄弟會以獨立人士身份參與國會選舉,在極不公平的選舉制度下居然橫掃了88席,進佔被執政黨國家民主黨嚴密操縱的國會的五份一席位,成為最大反對派。今次的全國大騷亂,外界亦認為只有兄弟會才可動員如此大規模的示威。究竟是甚麼能耐,可以令兄弟會先後經過英國殖民者及埃及獨裁政權的殘酷鎮壓,而依然屹立於埃及以至阿拉伯世界八十年而不倒呢?
雖然受到獨裁統治,在改良主義的溫和形象下,穆斯林兄弟會的活動在穆巴拉克治下沒有遭受到太大打壓。兄弟會的書藉及兩份報章都可以出版和出售。而穆斯林兄弟會一直植根於埃及政府沒有扶助的中下階層與貧苦大眾當中,多年建立了一個極之龐大的社會福利基礎設施,提供廉價的醫療門診、藥物設備、書本津貼及至教育 。在教育當中,兄弟會也會加入文宣工作及引導伊斯蘭價值觀,並強調伊斯蘭教義中推動政治社會改革的責任。 大學畢業後的埃及青年,在兄弟會的各類援助下也可以在因貪污腐敗而堵塞的政治體制下另覓工作出路 。宗教價值亦為年輕人提供了另一種生活方式,令年輕人意識到作為一個虔誠的信徒比得到金錢及名譽更受人尊重。結果兄弟會在學生組織、專業組織、議會、街頭抗爭中亦一直深得年輕一輩的支持,可見埃及今日之百萬人示威,背後的工作並非是一朝一夕的事。
穆斯林兄弟會的強韌生命力,正正在他們多年來在地區上的工作,真正熱心地為貧苦的群眾服務,故此縱使在不同政府的八十年以來的強烈打壓底下,兄弟會依然沒有覆滅,反而在今次的反政府浪潮中擔當了關鍵角色。 在參與國會選舉中,兄弟會被質疑只成為穆巴拉克政權的橡皮圖章,但兄弟會在國會中試圖推動的政治改革及反對擴大緊急狀態法,亦反映其要求政治改革的立場。埃及與香港雖有萬里之遙,但在爭取民主路上,除了宗教的影響力外,兩者亦有相近的地方:也曾因為陷入過走激進還是溫和的路線問題當中,也面對參與不公舞弊選舉的障礙,但兄弟會之所以能夠得到群眾,是因為它能走入群眾。勝負取決於地區工作的區議會選舉臨近,穆斯林兄弟會的例子也正正給予我們一個啟示:「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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