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時我曾參與一次教高中生如何拍片的活動,我們需要想一個故事,主題是「昨天發生一件事」,昨天發生的事情為何對今天重要?因為今天的我們便是昨天所構成。
昨天的香港(文章寫於18/08)發生了什麼事?是一群年輕人被判刑了。
作為一個台灣人,在雨傘革命時常被問到的便是「太陽花學運」:「你在場嘛?」、「你做了什麼?」
我總是說:「我沒有在立法院裡。」太陽花發生的時候,去了現場幾次,坐在那聽與說都是一種交換,就像雨傘運動一樣,都是難再來的場域。原來之前的我並未真的參與社會,而後我帶一名法國籍柬埔寨裔的交換學生至立法院,我們遊走在外,我明白所謂的公民是關心政治,但這一切發生是一群人持續行動的結果,要所有人都深入理解並不是容易的事情。還記得有人被抬走的當晚,自己看到新聞而感到憤怒不止,到了現場才發現憤怒的人何其多,當公車司機對下車的人說:「謝謝。」我心裡明白我做的並不多。
那年的尾巴,在金鐘,也許多人非常憤怒與害怕。
香港是一個我2014年才新認識的地域,早於眾人關心之前,黃之鋒與其他中學生早已進入政治組織,參與社會運動。高中時學校老師曾在課堂上與我們提起陳為廷這名人物,他並沒有年長我們許多,但當時他已參與反媒體巨獸運動,早先還在中學時也因帶領華隆女工抗議而在社運圈或警察圈有名氣,為什麼他們比別人更早開始做這些公共事務?陳為廷的母親是華隆女工,他有感於這些被惡意倒閉的工廠女工是他的母親輩分所以他投入抗爭,黃之鋒因為香港的通識科教育而得到啟蒙,但後者卻因此付出了失去自由的代價。
香港現在的政治氣氛讓有些人覺得坐牢是種鍛鍊,鍛鍊政治明星或是未來的領導者,然而在國民黨執政的台灣,也曾有一波因美麗島運動而鋃鐺入獄的律師與領袖,後來他們都一一出現在台灣政壇中,但那已是許多年前的往事。這些人之中,有一位頗具爭議的政治人物,便是在台灣帶領過倒扁運動的施明德,還記得中學時也有許多人在午休時間綁上紅巾大喊阿扁下台,而後施明德在倒扁運動失敗後黯然退場,又因帳目不清而落得不好的名聲,並不是每個人坐牢後都會成為優秀的領袖,這些坐過牢的人在生命的經歷上都蒙上了陰影,名為迫害。坐牢究竟是必要經歷還是政治秀的搬演?政治是道德還是一場秀?若非迫害,我不明白有些人認為成為一名政治家,坐牢是一種鍛鍊經歷的想法。進去後未必出的來,而有些人已經服完了服務令,為何又改判這場已被國際媒體報導無數,沒有人認為是犯罪的行動?香港以法治聞名為傲,現在卻讓這些二十歲至二十幾歲的青年入獄,便是香港法治的成果?
黃之鋒入獄的判刑一出,他的社群貼文下有幾則動態是:「感謝你的付出,年輕人!」要年輕人付出,卻剝奪了他的自由,這是什麼道理?這不正是魯迅所說的「吃人的社會」?付出的收穫便是監牢?所謂的大人或是其他大人物都知道,這一切都不是錯誤至該被判刑入獄的,儘管他們或許有錯,但這些行動與行為是為公義付出並不是犯罪,但我們卻容許制度迫害青年。
目前的台灣社會對反舊體制與改革寬容,政治氣氛對青年也比香港自由,但台灣並不是沒有政治氣氛緊縮及社會撕裂的時候。現下的香港,是回歸後政治氣氛最高升的幾年,中國共產黨讓香港社會分裂,並企圖干預民主已經頗為成熟的香港政治。判刑前,黃之鋒及其他人已預測自己將會有刑期,畢竟東北案件的改判已早於他們宣判在先,香港社會似乎對於政治改革已經沒有想像空間了。
入獄之後會改變些什麼?是僅止於個人還是香港社會?
許多人至香港工作或是讀書,留下來的也並未能真正的融入香港,除了因語言與文化認同的身分界線外,還因為香港是一個長期有流動歷史的社會,來的人來走的人走,但這些在香港土生土長的一代,他們並不是大學為了吸引高質量的paper或是提高國際排名而給出資源來到的學術人口,抑不是來短暫居留的商業人士,他們是真正的愛港之人,真正在這塊土地生長的人,卻因寄望於改革而被判刑,這司法判決有失近年來提倡公民教育的香港教育顏面。
一名二十歲的青年因領導國際社會所稱的「革命」而入獄,這告訴了眾人現今的政治與社會有多保守,或許有些香港人並不視雨傘革命正當,但並不能否認當時大多數的人支持這場運動,甚至雨傘運動在當時令許多正常機制停擺,確實有問題存在於香港社會與民眾之間。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這是香港大學的校訓,雖然我並未入讀港大,但在雨傘運動期間受許多港大人士的啟發與幫助,在雨傘時有許多課堂與講習,證明了所謂的大學並不是侷限在那教室與學區,而是在說明一名成年人所該學習的學問,當我們擺脫童蒙及小人的思維,所學的便是「大學問」了,希望所有成年人勿忘自己年輕時也曾相信理性與公義可以改變些什麼。
若整個社會視這次入獄判刑為正常,也無力做點行動讓這些人能夠發聲,明天還會再發生什麼,還有什麼是值得且可以反抗的?